石匾刻名后的第三日,青禾村的晨雾比往常更浓,带着一丝清冽的麦秆与泥土混合的香气。
祠堂的钟还未响,那口悬于梁上、见证了数百年荣辱兴衰的青铜古钟,仿佛也在屏息,等待着一场无声的宣判。
祠堂门前,却已不再冷清。
三三两两的村民,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引力牵引而来,聚在石匾之下。
他们不像前两日那般喧哗或惊疑,只是静静地站着,仰头凝望。
人群的最前方,不知是谁,在 “沈玉兰” 三个字的垂直正下方,小心翼翼地摆上了一小束金黄的麦穗。
那麦穗颗粒饱满,穗芒挺拔,在晨光熹微中,如同点燃的微缩火炬,映亮了那一行沉寂了四百年的名字。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孩童,扯着爷爷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爷爷,这个祖宗是谁呀?我怎么没听过?”
满脸褶皱的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他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这是…… 咱们沈家最会酿酒的姑婆。她守着神曲的秘密,一个人守了十年…… 后来,名字就没了。”
“为什么没了呀?”
“因为…… 有些人怕光。” 老人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伸手,轻轻扶正了那束麦穗。
这一幕,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激起的涟漪虽无声,却深远。
更多的窃窃私语在人群中流淌开来。昨夜,不知从何处流传出了一份 “十七人名录”,上面记录了从明代到民国,那些因酿酒而被除名、被遗忘的沈家女性。沈玉兰,只是第一个被重新 “看见” 的名字。
远处,一棵老槐树的浓荫下,沈玖静静地站着。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石匾上,落在麦穗上,落在那个懵懂的孩童身上。她心中一片澄明。
名字,一旦被看见,就再也回不去了。
记忆,一旦被唤醒,就再也无法被抹杀。这不再是她一个人的战争,而是一场集体记忆的缓慢复苏。
她为这片土地埋下了一颗种子,而村民们的注视、低语,乃至那束麦穗,便是浇灌其生根发芽的雨露。
就在这时,她感到血脉深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琴弦拨动般的共鸣。
眼前,那熟悉的半透明界面悄然浮现,一行金色的字体缓缓流淌而出:
【检测到历史节点共振 ——“贞节井” 之阴,“南坡曲坊” 之阳,能量流向交汇于沈氏宗祠地基】
【提示:地理为笔,血脉为墨。先人遗落的,不只是名字,更有一幅未竟的版图】
沈玖的心脏猛地一跳。贞节井,那是囚禁了无数女性冤魂的怨念之地。
南坡曲坊,那是沈玉兰倾注心血、传承神曲的希望之所。
一阴一阳,一悲一喜,它们的能量竟然在祠堂之下交汇?
这不是巧合。
这是祖先们用地理风水,写下的一封跨越数百年的密信!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转身离去。
当她再次出现在祠堂时,手中多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神情专注而严谨。
“德昌叔,各位叔伯,” 她声音清朗,对着守在祠堂内的几个族老微微颔首,“县里对‘麦田秋’非遗申报很重视,要求我们把相关的历史遗存都整理归档。我需要对祠堂的结构,特别是这块功德碑的基座进行一次详细勘测,评估其保存状况。”
沈德昌自那日被阿香婆当众顶撞后,便一直阴沉着脸。
他本想发作,但 “非遗申报” 是县里挂了号的,他若阻拦,便是跟上头作对。
他冷哼一声,从鼻孔里挤出几个字:“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公事公办而已。” 沈玖淡淡回应,不再看他。
她绕着石匾,以考古工作者的专业姿态,开始细致地勘察。
她时而用手电筒照射石缝,时而用软尺测量尺寸,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数据。
最后,她取出一柄小巧的地质锤,跪在地上,开始沿着石匾基座周围的青石地砖,一寸一寸地轻轻叩击。
“笃…… 笃…… 笃……”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响,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当锤尖落在石匾右前方第三块青砖上时,声音陡然一变。
“空!”
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沉闷厚实,而是带着一丝空洞的回响,仿佛敲在了一面薄薄的鼓上。
沈玖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她的脑海中,【追溯?片段重现】的幻境再次闪现 —— 沈玉兰在石匾上刻下名字时,身后阴影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她警觉地回头,然后迅速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脚下的砖缝。
就是这里!
她不动声色,继续敲击了旁边的几块砖,然后才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基座右前方地砖三号,疑似沉降空洞,需进行防潮防虫处理,建议暂时隔离该区域】
她将记录本递给一个年轻的族人看了一眼,算是走了个明面上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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