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阳光,炽烈如熔金,泼洒在沈玖的身上,却带不来半分暖意。
那光芒太过堂皇,反倒像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出她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疲惫。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像一株被狂风骤雨摧折过的麦子,终于在雨过天晴后,得到片刻喘息。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如同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在胜诉的余音中嗡嗡作响。
口袋里,手机无声地震动了一下,那股频率却仿佛直接敲在了她的心弦上。
加密短信,陌生号码。
发信人,是那个在人间蒸发了四天,让她一度以为已经葬身鱼腹的男人——陆川。
“西郊三号冷库,还有最后一批母种。明天凌晨两点,无人值守。”
短短一句话,像一柄淬了冰的尖刀,瞬间刺穿了胜利带来的短暂麻痹。沈玖瞳孔猛地一缩,刚刚松懈下去的神经再次被拧成了铁丝。
母种!
那不是被污染的“金穗十二行”,而是真正源自这片土地,承载着清水营村数百年记忆的根!
是她发起“开源计划”的基石,是所有希望的源头!
周砚明倒了,丰禾集团声名狼藉,但这只是战争的序幕。
他们手里还攥着最致命的王牌——人质。
一群不会说话,却比任何生命都更重要的**人质。
沈玖攥紧手机,指节发白,掌心里的阳光仿佛也变得冰冷刺骨。
她没有片刻犹豫,转身快步走向电梯,在陈国栋担忧的目光中,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和一句低语:“陈组长,帮我拖住媒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
凌晨一点,青禾工坊的地下共酿窖。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窖香,那是老泥、稻壳、高粱与无数代微生物,在时光**同呼吸、发酵后沉淀下来的独特酯类芬芳。
一盏昏黄的防爆灯悬在头顶,将三道人影拉得长长的。
沈玖、桃婶、徐伯。青禾工坊的铁三角,此刻围在一张铺开了地图的旧木桌前:“西郊三号冷库,丰禾集团下属的物流中转站,安保等级很高。”徐伯花白的头发在灯下泛着银光,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声音沉稳,“我刚查过,那里有两套独立的安保系统,一套明面上的,归保安公司管;一套暗里的,是丰禾自己的,红外线加热感应,直接连着他们的总部。”
“陆川的消息说两点无人值守,指的是保安公司的巡逻换班空隙。”沈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金属般的质感,“但丰禾自己的那套暗哨,他可能也不知道。”
“这不是去偷,是去抢!”一个年轻气盛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桃婶的徒弟阿虎,一个晒得黝黑的壮实小伙子,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帮狗娘养的,偷了咱的种,还想锁死咱的田,跟他们讲什么规矩?直接开着卡车撞进去,把咱的根抢回来!”
“胡闹!”桃婶瞪了他一眼,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桌上,震得地图一跳,“那是母种,是活物!金贵着呢!你当时抢一袋子化肥?磕了碰了,温度不对,一箱子就全废了!”
沈玖抬手,止住了争执。她看着桌上那张简陋的地图,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纸背,看到了那个冰冷的囚笼:“徐伯,桃婶,阿虎,”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这不是一次救援,这是收复失地。我们今晚要拿回来的,不只是那些麦种,还有它们本该自由呼吸的空气,本该沐浴的阳光。”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所以,不能有任何闪失。我们的人,我们的种,都必须完完整整地回来。”
气氛瞬间凝重。
徐伯深吸一口气,迅速进入状态:“村里能调动的冷链车有两辆,我安排人伪装成给超市送货的。司机都是信得过的老人。人手方面,除了我们,再带上阿虎和另外三个小伙子,身手好,脑子也灵。”
桃婶则从墙角拖出一个蒙着灰尘的木箱,打开来,里面是一卷泛黄的图纸:“这是当年建老酒坊的时候,我爹画的地下排水图。”她展开图纸,指着上面一条蜿蜒的虚线,“这条暗渠,早就废弃了,但一直没填。它的出口,就在三号冷库后墙外五十米的一片荒草地里。能绕开正门所有的监控。”
沈玖的目光落在图纸上,心头微定。
她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独自走向地窖的最深处。
那里,是整个工坊的“窖心”,也是她奶奶留下的,最宝贵的一口百年老窖。
空气中的酒香愈发醇厚、幽深。几十个巨大的陶瓮静静矗立,如同沉默的兵阵。沈玖走到最里面的一个陶瓮前,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字——“麦田秋”。
这是用去年秋收的“金穗”原种,以最古老的“续糟配料、混蒸混烧”之法,封存了整整三个月的原浆酒。
她伸手,揭开厚重的泥封。
一股仿佛能让人醉倒的浓烈香气,轰然炸开!
那不是单纯的酒香,里面夹杂着麦子在阳光下成熟的甜香、土地被秋雨浸润的土腥气,甚至还有一丝南坡山风拂过麦浪的清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