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拖沓感,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客厅的方向。
卧室里,我们四个面面相觑,刚才那隔门一听的诡异感依旧萦绕在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荒诞感。
“走了?”毕哥压低声音,用气声问道。
我点点头,指了指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悄悄放在走廊转角装饰柜上的一个微型摄像头。为了直播效果(以及自身安全),我们现在养成了随手布设隐蔽摄像头的习惯。
我拿出手机,连接上摄像头的App,将刚才录下的画面投屏到手机屏幕上,并顺势开启了直播——这种“现场复盘”的桥段,水友们最爱看了。
【卧槽!阳哥突击直播!】
【这是在哪儿?新的凶宅?】
【刚才是不是有脚步声?!我好像听到了!】
【高能预警!弹幕护体!】
直播间刚开,弹幕就活跃起来。我没多解释,直接回放刚才录到的画面。
一开始,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接着,大约在半夜十一点五十九分左右,一个极其模糊、半透明的白色影子,缓缓“走”进了摄像头的视野范围。
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和肢体,更像是一团凝聚不散的人形雾气,移动的方式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但动作节奏却模拟着老年人蹒跚的步伐。它路过卧室门口时,影像似乎波动了一下,同时,画面外传来了那几声清晰的咳嗽——它甚至还抬起那模糊不清的、类似手臂的部位,捂了一下“嘴”的位置。
【我看到了!白影!】
【还真有东西!】
【这咳嗽声……跟上次矿洞里的好像!不过这个感觉没那么吓人。】
【是鬼吗?看起来怨气不重的样子。】
“家人们看到了吧?”我对着手机镜头小声说,“不是幻听,确实有‘朋友’在溜达。顾小哥,你怎么看?”
顾知意早已推开了卧室门,手持他那古旧的罗盘,在走廊里仔细探查。罗盘上的指针微微颤动,指向白影消失的方向,但偏移的幅度很小。
“阴气确有残留,但稀薄驳杂,并无凶戾之气。”顾知意收起罗盘,语气平静,“此物灵智不高,执念亦浅,更像是无意识的徘徊。”
就在这时——
“踢里……踏拉……”
那熟悉的脚步声,竟然又响了起来!而且听声音,正从客厅方向,再次朝着卧室这边走来!
我们几个反应极快,“嗖”地一下又缩回了卧室。但我留了个心眼,没把门完全关死,而是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我和毕哥对视一眼,默契地凑到了门缝边。我个子矮点,蹲下身,从下往上往外瞄;毕哥则在我上头,弯着腰,撅着屁股,把一只眼睛凑到门缝中间。
黑暗中,那踢里踏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细微的、仿佛喉咙不清爽的呼吸声。
我的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虽然感觉这“东西”不凶,但大半夜的跟一个不明所以的灵体隔门对视,还是挺刺激的。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
门外一片死寂。
我和毕哥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努力想透过门缝看清外面到底是什么。
突然!
一张脸,或者说,一个模糊的、如同阴影凝聚而成的头颅,猛地俯了下来,恰好堵在了门缝外侧!一双完全没有眼白、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眼睛,透过门缝,直勾勾地与我向上看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那黑暗纯粹、空洞,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我妈呀!!!”
我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后蹭去。
我头顶的毕哥显然也看到了,我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直起身,结果动作太猛,“咚”一声闷响,后脑勺直接撞在了门框上,疼得他“哎哟”一声。
“嘶——!卧槽!什么玩意儿!”毕哥捂着后脑勺,又惊又痛。
就在我们俩狼狈不堪的时候,门外,一个苍老、含糊、带着浓浓困惑和不满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你们……是谁……”
“怎么……在我家……”
“怎么……在我家……”
那声音反复念叨着这几句,充满了某种“地盘被侵占”的委屈和不解。随着话音落下,门缝外那双漆黑的眼睛消失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再也感知不到。
【哈哈哈对不起但我笑了!阳哥吓坐地上了!】
【毕哥撞头了!节目效果爆炸!】
【“怎么在我家”,这鬼大爷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别说这一期还真有点搞笑的!】
惊魂未定的我和揉着后脑勺的毕哥,面面相觑。徐丽娜在后面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顾知意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
之后的一整夜,房子里再没有任何异常动静,安静得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我们的集体幻觉。
天亮后,我们联系了娟姐和张哥,把昨晚的经过(略去了我们被吓到的细节,只强调了观察结果)告诉了他们,并重点询问:“你们搬来前后,这栋楼或者隔壁单元,有没有哪家办过白事?或者有老人刚刚去世?”
娟姐和张哥面面相觑,他们刚搬来不久,和邻居都不太熟。最后还是张哥想起来:“好像听楼下邻居提过一嘴,说我们正楼下那户,有个老爷子前段时间身体就不太好……”
为了确认,我们和娟姐夫妻一起找到了小区的保安亭。值白班的是个健谈的中年保安,一听我们打听,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哦,你们说三单元的老马头啊?是啊,走了有……差不多有四五天了吧。唉,人挺好的一个老头,就是肺一直不好,老咳嗽。他走了以后,他老伴儿伤心过度,第二天就住院了,现在还没回来呢。房子就一直空着。”
果然!
问题就出在楼下!那位刚去世不久的马老爷子,看来是“头七”前后,魂魄归家,迷迷糊糊的,可能记不清楼层,或者被娟姐家相似的装修布局搞糊涂了,直接“走”错了门,把楼上当成了自己家,这才上演了每晚定时“回家”溜达咳嗽的戏码。
真相大白,我们也是哭笑不得。搞了半天,是个大乌龙!
我们回到娟姐家,顾知意用朱砂黄纸画了一道“安宅净室符”,贴在入户门的内侧上方,并叮嘱娟姐和张哥:“此符可净化残留阴气,安抚游魂,令其不再靠近。七日之内,切勿取下。过了头七,老爷子魂魄安定,去往该去之处,便无碍了。”
娟姐和张哥千恩万谢,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回去的路上,毕哥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嘟囔道:“好家伙,差点被个迷路的老头子给吓尿了。这要说出去,我毕哥的一世英名……”
我白了他一眼:“得了吧,刚才不知道谁撞门框上撞得嗷嗷叫。”
徐丽娜笑着补刀:“而且某人好像是被吓坐在地上的哦?”
我老脸一红,强行挽尊:“我那是腿蹲麻了,没站稳!”
顾知意看着我们斗嘴,嘴角也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这次的事件,有惊无险,甚至带点无奈的幽默。但对于毫不知情、半夜听到陌生脚步声和咳嗽的普通人来说,这份惊吓足以让人精神崩溃。很多时候,灵异事件并非都是充满恶意和血腥,像这种因执念、迷糊而产生的误会,反而更为常见。
人心中的恐惧,往往源于未知。一旦弄清了缘由,即便是鬼,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直播间的水友们也纷纷表示【原来如此】、【虚惊一场】、【老爷子一路走好】。
这也算是我们“见诡小队”处理的,最温和,也最让人唏嘘的一件“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