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遭遇的、如同录像回放般的“死亡残影”截然不同,这个趴在脚手架上的血肉模糊的鬼物一出现,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紧,变得粘稠而冰冷,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血腥混合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我们每一个人心头。那是一种实质性的、充满恶意的压迫感!
“退!”
顾知意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手腕一抖,两张绘制着朱砂符文的黄符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微弱的破空声射向脚手架上方,精准地贴在了那鬼物附近的钢管上!
“嗤——!”
符纸与阴气接触,瞬间爆开两团明亮的金色火光,如同黑暗中炸响的小型太阳,将那鬼物映照得更加狰狞!
“嗷——!”
那鬼物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嘶嚎,被符纸的力量逼得向后一缩。也就在这一瞬间,它手中那截锈蚀的钢筋带着凄厉的风声,如同标枪般从三四层楼的高度朝着我们猛掷下来!
“躲开!”毕哥大吼一声,我们几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扑倒!
“哐当!!”钢筋重重地砸在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水泥地面被砸出一个小坑,碎石飞溅!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伴随着这攻击,那鬼物充满无尽怨恨和痛苦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在空旷的楼体内反复回荡: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这声音凄厉扭曲,饱含着临死前的绝望和对生者的迁怒,听得人心脏都跟着抽搐。
从这喊话的内容,我们立刻明白了——这东西,就是我们在集装箱宿舍二楼看到的那个“死亡回放”的主角,那个被钢筋扎穿、痛苦爬行求救最终死去的工人!只是不知道为何,它的怨念并未仅仅停留在重复死亡场景,反而凝聚成了具有攻击性的实体,甚至出现在了它并非直接死亡地点的电梯井附近!
我们不敢停留,趁着那鬼物被顾知意的符纸暂时阻挡的空隙,拼尽全力朝着来时经过的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跑去。直到确认暂时安全,我们才停下来,一个个扶着膝盖,呼哧带喘,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
“我……我靠了……”毕哥喘着粗气,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这……这他妈是什么东西?怎么比霍华德庄园那帮家伙还凶?”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忍不住打趣他,试图缓解紧绷的气氛:“毕哥,你刚才不是还拿着降魔杵跃跃欲试,想跟人比划比划吗?怎么跑得比我还快?”
“去你的!”毕哥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那玩意儿一看就不是能硬刚的主!战略转移懂不懂?”
徐丽娜脸色苍白,打断我们的斗嘴:“都什么时候了还吵!现在是想办法的时候!顾小哥,现在怎么办?”
我们都将目光投向顾知意。他气息依旧平稳,但眼神比刚才更加凝重。他没有多言,迅速从那个看似容量有限的深色背包里取出了几样东西:几根长约三寸、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旧木钉(似乎是桃木所制),一团缠绕整齐、墨色深沉的墨斗线,还有几枚边缘磨得光滑、泛着暗金色的古旧铜钱。
“去他殒命之处。”顾知意言简意赅。
我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徐丽娜叔叔提供的资料里,有第一个死者(就是那个被钢筋扎死的工人)具体出事的地点标记。我们很快在工地另一片区域找到了那个地方——地面上还用白色的粉笔画着模糊的人形痕迹,周围残留着早已干涸发黑、渗入水泥地的血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适的气息。
顾知意没有耽搁。他步踏罡斗,手法极快地将四根桃木长钉分别钉在了那人形痕迹的头部、脚部以及左右两侧外围的土地上,形成一个规整的长方形。随后,他用那根墨斗线,将四根木钉紧紧连接起来,墨线绷得笔直,仿佛构成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接着,他在这个长方形区域的中心位置,小心翼翼地将三枚铜钱按“品”字形摆好,然后在每一枚铜钱中间的方孔里,稳稳地插上了一支细长的、颜色暗红的线香。
“退后,勿要让镜头直照此地。”顾知意低声吩咐。
我们立刻依言后退了几步,同时将胸前和头戴的摄像头转向了其他方向,只留下音频记录。直播间的弹幕虽然因为看不到画面而一片【???】和【让我看看!】,但我们此刻也顾不上了。
顾知意站在那墨线围成的长方形外,双手掐诀,口中开始念诵一种低沉而玄奥的咒语。那咒文音调奇异,仿佛带着某种安抚和净化的力量,随着他的念诵,插在铜钱孔中的三炷线香无火自燃,升起三缕笔直而清幽的青烟,凝而不散,缓缓上升。
咒文念到中段,异变再生!
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充满痛苦和不甘的嘶吼!紧接着,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个爬行的人影再次出现!它依旧浑身是血,拖着扭曲的身体,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或者说,朝着它自己殒命的这个“标记点”,疯狂地爬了过来!
它的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回放”都要快,眼中(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睛的话)充满了狂暴的怨气和不甘,仿佛被顾知意的法阵所吸引,又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回来!
“为什么不救我……我不想死……恨啊!!!”它嘶吼着,声音凄厉。
然而,当它爬行到离那墨线围成的长方形区域大约三米左右的距离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整个扭曲的身影猛地一滞!
“尘归尘,土归土。执念已深,害人害己,何苦来哉。”顾知意咒文不停,声音却清晰地传入那鬼物耳中。
那爬行的鬼物挣扎着,嘶吼着,但身影却在青烟的笼罩和咒文的力量下,开始剧烈地晃动、扭曲,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变得淡薄、透明……
最终,在一声充满无尽复杂情绪(有不甘,有怨恨,似乎也有一丝解脱)的长长叹息中,那个爬行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一直萦绕不散的腐臭味和血腥味,连带着周围那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也仿佛被一阵清风吹散,明显减弱了许多。
“呼……”我们几人几乎同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
顾知意缓缓收起法诀,走上前,将桃木钉、墨斗线和铜钱一一小心收回。他对着刚才那鬼物消散的、空无一物的地方,轻声说了一句:“出来吧,尘缘已了,莫再徘徊。”
随着他话音落下,我们隐约看到,在那片空地上,一个模糊的、穿着破烂工地服的中年人虚影缓缓凝聚。他不再是那副血肉模糊、狰狞可怖的样子,面容清晰了许多,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里没有了狂暴的怨恨,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愧疚。
他对着我们,尤其是对着顾知意,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哽咽和悔恨:“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是我……是我害了我的工友啊……”
通过他断断续续的讲述,我们才了解到更深层的原因。他死后,因为对死亡的极度恐惧和对家人的强烈思念(他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和正在上学的孩子),怨念不散。但这股怨念原本并不足以让他变成如此凶戾的鬼物。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意识越来越混乱,逐渐忘记了内心深处最想“回家”的执念,只剩下“不想死”的疯狂和由此衍生出的、对周围所有人的怨恨——怨恨他们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他、救下他。这股被莫名放大的怨恨侵蚀了他的理智,让他的鬼魂开始影响工地,甚至间接导致了后来两位与他相熟工友的“意外”死亡(那两位工友怨气较轻,死后并未化作厉鬼)。
真相大白,令人唏嘘。一个原本可怜的无辜受害者,在某种未知力量的影响下,竟成了害人的怨灵。
顾知意再次为他进行了一次简短而庄重的超度,助他解脱执念,前往该去之地。
事情似乎到此结束了。但顾知意的眉头却并未完全舒展。
“不对。”他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工地,“此人怨气凝聚与增长的速度,不合常理。短短十数日,绝无可能自行达到如此程度,更遑论影响他人心智,间接酿成惨剧。”
他顿了顿,看向电梯井的方向:“那里……有古墓的土腥与死寂之气,虽然很淡,但绝不会错。而且,里面的格局已被破坏。”
我们心中一惊,立刻跟着顾知意和毕哥再次返回那个危险的电梯井。这次,顾知意和毕哥互相照应,小心翼翼地顺着临时搭建的简易梯子下到了井底探查。我和徐丽娜则紧张地在上面打着手电照明。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两人重新爬了上来。顾知意的脸色更加凝重。
“井底侧壁有隐蔽的盗洞,通向一处已被掏空的小型古墓。”他言简意赅地得出结论,“墓中阴煞之气外泄,与此地原有的阴气混合,形成了类似‘养蛊’的污秽场域。那工人的亡魂,正是被这外泄的阴煞之气不断侵蚀、催化,才在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凶戾。”
他看向我们,眼神深邃:“问题的根源,或许并非仅仅在此地。那个被破坏的古墓里,原本镇压或存放的某些‘东西’,很可能已经被盗走,流落在外。我们必须找到那个从古墓里被带走的东西,以及……这工地上,是否还隐藏着与那古墓、或者与那被盗之物相关的其他线索。”
一股寒意再次袭来。原来,这工地闹鬼事件的背后,竟然还牵扯到一座被盗的古墓和某种未知的、流落出去的邪异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