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最后那句“我后悔了”,如同一声余韵悠长的叹息,萦绕在别墅空旷的走廊里,也萦绕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头。
她到底后悔什么?是后悔当初不顾一切嫁给那个最终背叛她的男人?是后悔在绝望中选择用最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让怨念吞噬了自己?还是后悔后来被仇恨驱使,化作厉鬼索命,双手沾染了血腥,彻底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们无从得知。每一个选择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挣扎与苦楚。如今怨魂已散,执念消解,那些曾经的痛苦、爱恨、不甘与疯狂,都随着那一声轻叹和消散的荧光,化作了再也无法追索的往事尘埃。
离开那栋终于恢复“平静”的别墅,重新踏上屋外杂草丛生的土地时,夜晚的凉风一吹,激得我们都打了个寒颤,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冷,更有一种精神高度紧绷后骤然松弛带来的虚脱感。
“累死了……”毕哥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背和屁股,“刚才那一下摔得……肯定青了!哎哟,我感觉我这老腰……不行了阳子,回去的路你开,我是指定开不动了。”
我无奈地点头,这家伙虽然莽,但刚才确实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对着直播间里依旧在热烈讨论和关心我们的观众,我简单说明了情况(怨魂已超度),感谢了大家的陪伴,然后关闭了直播。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田野间的风声和我们略显沉重的呼吸。
四个人谁也没多说话,默默地上了车。我发动引擎,掉头驶上回程的公路。车内一片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和轮胎压过路面的沙沙声。
顾知意几乎是在车子驶上平稳道路后的几分钟内,就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呼吸轻缓。接连的施法布阵,尤其是最后那个“禁阴锁魂阵”和超度咒文,显然消耗了他大量心神,远未从野人沟的损耗中完全恢复。
徐丽娜也很快撑不住了,今天她又是扔符又是飞刀(虽然准头感人),精神同样高度紧张。此刻她歪着头靠在车窗边,毫无平时那份精致大小姐的形象,睡得毫无防备,几缕发丝贴在微微冒汗的额角。
毕哥倒是精神头还行,或者说,疼痛和兴奋感让他暂时睡不着。他龇牙咧嘴地调整了半天坐姿,终于找到一个不太压迫伤处的姿势,然后就摸出手机,刷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我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极力压抑但还是漏出来的“嘿嘿”傻笑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趁着等一个长红灯的间隙,我偏头瞥了一眼。
好家伙!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个穿着紧身瑜伽服、身材火辣的小姐姐,正在镜头前做着各种高难度且颇具观赏性的瑜伽动作。毕哥看得聚精会神,眼睛放光,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那表情……怎一个“猥琐”了得。
我没忍住,笑骂道:“毕哥,注意点形象行不行?你现在这表情,跟地铁里偷拍裙底的变态大叔有得一拼。”
毕哥头也不抬,嘁了一声:“说得好像你没看过似的。装什么正经人呐昭阳同志?食色性也,老祖宗说的!”
“我看你是真该找个女朋友了,”我继续调侃,“再这么单身下去,整天对着手机屏幕流哈喇子,我怕你心理迟早出问题,真成变态了。”
“滚犊子!”毕哥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零点一秒,瞪了我一眼,“以为我是你啊,闷骚!我这是光明正大地欣赏艺术,陶冶情操,懂不懂?” 说完,大概是嫌我打扰他“陶冶情操”,他麻利地掏出耳机塞上,继续沉浸在他的“艺术世界”里,还不忘把屏幕亮度调暗了些。
我摇摇头,专心开车。窗外的夜色逐渐褪去深黑,天际线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肚白。凌晨的公路上车辆稀少,世界仿佛还在沉睡。
回到我们郊区别墅工作室时,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四十五分。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早起的鸟鸣。
大家又累又困,话都懒得说,默契地各自散去洗漱。我简单冲了个澡,热水冲刷掉一身疲惫和沾染的阴气灰尘,但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高度紧张和体力消耗后,饥饿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懒得弄复杂的,我去厨房烧了壶开水,泡了一碗加蛋加肠的豪华版泡面。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碗,我也没去餐厅,就蹲在客厅的茶几旁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晨光,稀里呼噜地吃了起来。热汤下肚,通体舒泰,连指尖都暖和了起来。
吃饱喝足,困意似乎又被赶跑了一些。我瘫在沙发上,顺手又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直播后台,看了看今晚的数据。
在线观看峰值人数、弹幕互动量、新增粉丝……一连串数字跳入眼帘。
“嚯,”我轻轻吹了声口哨,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和满足。不知不觉间,这个当初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的灵异直播间,已经拥有了相当可观的固定观众群。虽然比不上那些动辄百万千万的顶流,但每一场直播都有几十万人守着,为了我们的安危揪心,为了故事的真相争论,这份被人期待和信任的感觉,远比单纯的数字更让人踏实。
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客厅里微微闪烁。我看着那些数据,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今晚的画面——紧闭的门,凄厉的哭嚎,青紫的脸,狂舞的发丝,还有最后那声叹息和消散的荧光……刺激、惊险,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唏嘘。
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手机从手中滑落,轻轻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我也懒得去捡,意识陷入温暖的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不知道网友们,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新的、奇奇怪怪的委托呢?
窗外,晨光熹微,悄然浸染着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