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禁锢已破、仿佛重获呼吸的教学楼区域,我们三人转向此行的最后一站——女生宿舍楼。有了之前的经历,我们不再打算逐层探查,目标明确,直奔传闻中闹鬼的407宿舍。
踏入女生宿舍楼的瞬间,一股与教学楼截然不同的阴森感扑面而来。
楼道里异常昏暗,仅有窗外渗入的惨淡月光,勾勒出两侧紧闭房门的模糊轮廓。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陈年灰尘和布料腐朽的沉闷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时光的碎屑。
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如同干枯的皮肤,悬挂着的破旧应急指示牌歪斜欲坠,绿色的荧光在黑暗中勾勒出诡异的符号。长长的走廊深不见底, 偶尔有风从破碎的窗户钻入,吹动地上散落的废纸,发出“沙沙”的轻响,却更反衬出这死寂的令人心慌。
我们都戴上了口罩,阻隔那无处不在的尘埃,也稍稍缓解了心头那份沉甸甸的压抑。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终于,我们停在了407宿舍的门前。
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对未知的某种敬畏,我下意识地抬起手,在那扇布满划痕、漆皮脱落的木门上,“叩、叩、叩”轻轻敲了三下。
旁边的毕哥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压低声音打趣道:“行啊昭阳,还挺有礼貌,进鬼屋还先敲门?”
然而,更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敲门声落下的几秒后,从门内,竟然真的传出了一个轻柔、却带着一丝空灵飘渺的女声:
“请进。”
我和毕哥瞬间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愕和难以置信。这……这剧本不对啊!难道里面真的有人?还是……
只有顾知意,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早有预料。他对我微微颔首。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疑,伸手推开了房门。
宿舍内比走廊更加昏暗,借着我们手电和头灯的光线,可以看到四张铁架床分立两侧,上面空荡荡的,只剩下锈蚀的框架和残破的木板。桌椅东倒西歪,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积灰。
而在房间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一个破旧的木质梳妆台前,竟然端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繁复古风红色长裙的女子,长发如瀑,身姿窈窕。她背对着我们,正对着一面布满裂纹、水银斑驳的镜子,手持一把看不清细节的木梳,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梳着那头乌黑的长发。她的身影有些朦胧,仿佛隔着一层薄纱,面容在镜子的反射和光线的扭曲下,看不真切。
这诡异而静谧的一幕,让整个宿舍的气氛变得无比玄奇。
“……是你们破了阵吧?”红衣女子没有回头,梳头的动作也未停,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直接道破了我们的来意。
“是……是的。”我定了定神,回答道。
“多谢。”女子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我寄魂于这把梳中,已两百余载。机缘巧合,被一女学生携至此地。原本怨念将散,浑噩度日,却被那阵法之力影响,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失……几次无意识显形,怕是惊扰过他人,幸而未酿大祸。”
她轻轻放下梳子,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她的面容依旧有些模糊,但能感觉到那模糊之下,并非狰狞,而是一种历经漫长时光后的疲惫与淡然。
“如今阵法已破,最后这点执念,也该散了。”她幽幽一叹,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两百多年……太久了。我知道会有人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的目光似乎在我们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顾知意身上顿了顿,随即,那抹鲜艳的红色身影开始如同水中倒影般,微微晃动,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
“尘归尘,土归土……是该走了……”
随着最后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那红衣女子的身影也彻底化作了点点微光,如同萤火般在昏暗的宿舍内盘旋片刻,最终悄然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梳妆台上,那把木梳也仿佛失去了最后一点灵性,变得黯淡无光。
407宿舍,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我们三人,和满室的尘埃。
毕哥脸色还有些懵逼的说:“这就结束了?”
“不然,你还想什么?进屋后跟女鬼搏斗一番?”我白了毕哥一眼,能轻松解决不好吗。
随后,我们又去了食堂顶层的活动大厅以及其他几个传闻地点。果然,如同顾知意所感知的那样,这些地方的阴气正在快速消散,那些曾经躁动不安的残留意念,似乎都随着阵法的破除而渐渐平复、归于沉寂。
出来之后,我们都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说我们在学校里只呆了几小时,但是总感觉像是过了几天一样的疲惫。
站在空旷的校园中央,顾知意取出随身携带的香炉、线香和符纸,在夜风中,进行了一场简单却庄重的超度法事。他低声念诵着悠扬而慈悲的经文,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传得很远。
香火的青烟笔直上升,仿佛带着无数滞留在此处的亡魂最后的执念与牵挂,升向那无垠的夜空。
经文声止,香火燃尽。顾知意收起法器,望向仿佛被洗涤过的、显得格外深邃的星空,轻声道:“尘归尘,土归土。此间事了,各自安息吧。”
一阵前所未有的、带着草木清新气息的夜风拂过校园,吹散了最后一丝残留的阴霾与沉重。虫鸣声似乎也更响亮了些。
我们三人相视无言,心中却都明白,南淮二中持续多年的诡异篇章,随着那禁锢法阵的破碎与这场最后的超度,终于画上了一个迟来的句号。那些被强行留驻的痛苦灵魂,终得解脱。
收拾好设备,我们默默转身,离开了这片曾经遍布怨怼、如今重归宁静的土地。身后的校园依旧破败,但在月光下,却不再显得阴森恐怖,反而有种历经沧桑后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