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灌下去大半瓶矿泉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心脏残留的悸动。稳了稳心神,我对着镜头,将刚才在那幻境中看到的、属于那个无名学生的悲惨遭遇,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从厕所的围殴,到小树林的勒索,再到家中令人心寒的斥责,最后是那绝望的一跃。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了锅,不再是之前的猎奇和调侃,而是充满了愤怒与同情。
【操!校园霸凌都该死!】
【这父母是傻逼吗?不保护自己孩子还骂他?】
【看得我拳头硬了!那几个混混和这父母都该下地狱!】
【太难受了,这孩子太可怜了……】
【怪不得怨气这么重,换我我也得变成厉鬼!】
顾知意静静地听着,末了,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教室:“它不在此处了。方才的幻象与那血眸,应是其强烈怨念在此地的残留投影。它的本体……或许在别处徘徊。”
我们收拾心情,拿起设备,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这间弥漫着悲伤与绝望的教室。
然而,刚走到四楼走廊的中段,还没来得及前往下一个地点——
“砰!!!”
一声巨响猛地从走廊最尽头、那间我们尚未探索的教室传来!像是有人从里面用极大的力气,猛地将教室门摔开,撞在墙壁上!
我和毕哥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跳起来。毕哥反应极快,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将摄像机镜头猛地转向声音来源。
那里,一扇破旧的木门正在惯性作用下来回晃荡,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门内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我们对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家伙,警惕地朝那间教室靠近。
刚踏进教室门口,还没来得及观察环境,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嘎吱——哐当!!”
我们下意识抬头,只见天花板上那盏布满蛛网、锈迹斑斑的老旧吊扇,竟然毫无征兆地脱离了固定栓,带着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如同断头台的铡刀般,朝着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狠狠砸落下来!
尘土飞扬,碎屑四溅!
“我靠!”我和毕哥狼狈地后退几步,惊出一身冷汗。这要是被砸个正着,不死也得重伤!
还没等我们喘口气,“咣当”一声,讲台旁边那把破木椅子仿佛被无形的手猛地推开,翻倒在地。
紧接着,“啪嚓——!”我们身旁的一扇窗户玻璃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碎片如同冰雹般向内飞溅!幸好我们一直保持着警惕,迅速侧身躲开,才没被玻璃碴子划伤。
这一连串的袭击来得又快又狠,充满了**裸的恶意!
一切响动在几秒内戛然而止,教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漂浮的尘埃和我们的心跳声。
手电光柱扫过教室后方那块破旧的黑板。只见上面,不知何时,赫然出现了几个暗红色的、黏稠欲滴的血手印!那些手印凌乱地重叠着,最终在黑板中央,组成了一个触目惊心、散发着浓烈怨恨的——
“死”字!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这不再是残念的回放,而是带有明确攻击性和警告意味的灵异现象!
“妈的,没完了是吧!”毕哥咬着牙,脸色难看。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像是有人在水管边低声啜泣又像是絮语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走廊另一头的男厕所方向传了过来。
我们对视一眼,决定去看看。
走到男厕所门口,那扇斑驳的木门虚掩着。我深吸一口气,伸手缓缓推开——
“呼!”
一根靠在门后的、头部断裂、露出尖锐木茬的破烂拖把杆,如同被设计好的机关般,借着门开的力道,朝着我的面门直直捅了过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一仰头,那尖锐的木茬几乎是擦着我的鼻尖飞了过去,带起一股阴风!
“小心!”毕哥在后面喊道。
我们不敢再贸然进入,正准备后退,走在最后的毕哥刚要转身,那扇厕所门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从里面拉住,然后以极大的力量,“砰”地一声狠狠关上!
门板结结实实地撞在毕哥的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哎哟我操!”毕哥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把手里的摄像机甩飞出去,幸好他下盘稳,及时用手撑住了墙壁,才没摔倒,但后背火辣辣地疼。
顾知意眼神一冷,不再犹豫,迅速从怀中掏出三张黄色符箓,手腕一抖,符箓如同有了生命般激射而出,精准地贴在了那扇还在微微震颤的厕所门上。符箓贴上后,门上那股躁动不安的气息似乎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他奶奶的!”毕哥揉着后背,彻底火了,一把将摄像机挂到脖子上,反手就从背包里抽出了那柄降魔杵,横在身前,“真当毕爷我是泥捏的?有本事现身单挑!藏头露尾搞偷袭,算什么本事!”
他的怒吼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仿佛是被他的挑衅激怒,又或许是新的指引,那个诡异的、带着呜咽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的来源非常清晰——来自我们的头顶,来自六楼的楼顶!
我们不再迟疑,沿着楼梯快速冲向顶楼。通往天台的铁门被一把生锈的挂锁锁着,但锁扣已经腐朽,毕哥用降魔杵的尖端用力一别,“咔吧”一声,锁扣应声而断。
推开沉重的铁门,夜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我们站在天台入口,没有立刻进去,谨慎地观察着。
天台空旷,布满碎石和杂物。很快,一阵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呜咽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我们循声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只见在天台边缘最危险的地方,一个穿着旧式校服、身形瘦小的背影,正背对着我们,坐在那里。双肩微微耸动,那呜咽声正是从他那里传来。
“喂!别做傻事!”我忍不住喊出声。
然而,就在我们惊呼的同时,那个小小的身影没有任何犹豫,身体向前一倾,如同断线的木偶般,直直地坠了下去!
“不!”我们冲了过去。
可当我们跑到边缘,向下望去时,楼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身后再次传来了那熟悉的、令人心碎的呜咽声。
猛地回头,那个小小的身影,竟然又再次出现在了天台边缘,以完全相同的姿势坐着,然后,在我们的注视下,再一次跳了下去!
紧接着,是第三次!
它就在我们眼前,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重复着生命最后时刻最绝望的场景。
我看向顾知意,希望能做点什么。
顾知意摇了摇头,低声道:“依旧是场景重现,是铭刻在此地时空中的‘烙印’。非其本体,强行干涉亦无用,只会徒耗力量。”
本体……烙印…… 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刚才在四楼教室幻境中,看到的最后一个模糊画面——在决定跳下之前,那个学生似乎……在天台某个隐蔽的缝隙里,藏了什么东西?
“笔记本!它可能藏了一个笔记本在天台!”我立刻对顾知意和毕哥说道。
我们立刻分散开,借助手电光,在天台仔细搜寻起来。碎石堆、废弃的水箱后面、通风管道缝隙……任何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不放过。
终于,在靠近水箱下方,一块松动的墙砖后面,毕哥发现了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硬皮的东西。
他小心地取出来,拆开塑料袋。里面是一个封面已经磨损、略显斑驳的笔记本。
我们围拢过去,就着手电光,翻开了这本沉重的日记。
一页页,记录着触目惊心的内容。上面用稚嫩却带着颤抖的笔迹,写满了被张强、李文利、何勇、刘伟亮四人欺凌的日常——被抢走午饭钱、被逼喝脏水、作业被撕毁、在厕所被殴打、被取侮辱性的外号……字里行间充满了恐惧、无助和不敢反抗的压抑。
而日记的最后一页,没有了具体的记述,只有用红色墨水,一遍又一遍、力透纸背写下的、密密麻麻的——
“死” 字!
那红色刺眼无比,仿佛是用血书写而成,充满了滔天的怨恨和最终的决绝。
而在这一页的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同样用红笔,清晰地写着四个名字:
张强、李文利、何勇、刘伟亮。(纯属虚构的人名,请勿对号入座。)
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更加浓重、更加狰狞的——
“死”!!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这本日记,就是无声的控诉,是血泪的证明,也是最终复仇的宣言。
我们三人看着这四个名字,久久无言。楼顶的风依旧在呜咽,仿佛与日记中的冤魂一同哭泣。
顾知意沉默地收起日记,望向深邃的夜空,缓缓道:“执念于此,冤魂不散。需化解其怨,方能令其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