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三害异界游 第94章 哪吒雀跃要同往，悟空抱棒不撒手

寅时将至，天地间仍沉浸在最深沉的墨色之中，唯有东方天际线处，隐约透出一丝极淡的、如同鱼腹般的青灰色，预示着长夜将尽。凛冽的秋风中已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残剑广场上的尘土，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整个真君领地依旧在沉睡，唯有城墙垛口间巡逻民兵手中火把跳动的光芒，如同黑暗中警惕的眼睛。

然而，在真君府邸那间充当临时指挥所的石屋前，却已是人影绰绰，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老约翰、艾伦、汤姆以及那二十名被选拔出的精锐民兵，已然全员到齐。他们默默地检查着最后的行装，将沉重的破甲重弩部件与特制箭囊捆扎结实，皮甲与武器的扣带反复确认，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肃穆与一种即将奔赴沙场的决绝。没有人交谈，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以及皮甲摩擦、武器碰撞发出的轻微铿锵之声。

杨戬最后一遍扫视着这支即将随他踏入绝地的队伍。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掠过每一张或年轻或沧桑、却同样坚毅的面庞，掠过每一件精心准备、凝聚着领地心血的装备。他的心中并无波澜，唯有冰封般的冷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这些人，将他们的性命与领地的未来，都押在了这次九死一生的探寻之上。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到身旁的两个孩子身上。

哪吒穿着一身火红的劲装，外面罩着一件为他特制的、同样颜色的小斗篷，脚踏的风火轮此刻收敛了烈焰，如同两个精致的赤铜脚环。许是起得太早，又或许是感受到了这凝重的气氛，他不再像往日那般活蹦乱跳，而是紧紧挨着杨戬的腿站着，一只小手死死攥着杨戬的斗篷下摆，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抚摸着缠绕在臂间的混天绫。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洋溢着灿烂笑容的小脸，此刻绷得紧紧的，大眼睛里少了些许兴奋，多了几分依赖与不安，长长的睫毛上甚至沾着因寒冷而产生的细小泪珠，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而悟空，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他依旧是那身贴身的玄色皮甲，将那精悍的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那半截金箍棒并未背负，而是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棒身冰凉粗糙的触感，似乎能带给他无尽的安全感与力量。他金色的眼眸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熠熠生辉，没有丝毫困倦，只有一种被压抑着的、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战意与躁动。他微微弓着身子，仿佛一头随时准备扑食的猎豹，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黑暗的角落，喉咙里偶尔发出几不可闻的低沉咕噜，对即将到来的危险，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期待。

“时辰将至。”杨戬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最后确认各自装备，检查信号烟火、急救药剂是否随身。”

众人闻言，立刻再次行动起来，进行着出发前最后的自检。

就在这时，哪吒仰起小脸，扯了扯杨戬的斗篷，声音带着一丝奶气的颤抖，小声问道：“爹爹……我们……我们真的要走了吗？去那个……黑乎乎的，有好多吓人东西的地方？”

杨戬低头，看着儿子那强装镇定却难掩怯意的小模样，心中一软。他蹲下身，平视着哪吒的眼睛，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声音放缓，却依旧坚定：“嗯，要走了。吒吒害怕了吗？”

哪吒小嘴一瘪，眼圈瞬间就红了，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硬是把快要涌出来的泪花憋了回去，带着哭腔却努力挺起小胸脯：“吒吒……吒吒才不怕！吒吒有绫绫，还有火轮轮！吒吒要帮爹爹打坏蛋！保护爹爹！” 说着，他还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只是那微微发抖的声线，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杨戬心中微叹，将儿子轻轻揽入怀中，拍了拍他的后背：“爹爹知道吒吒最勇敢。记住爹爹的话，紧跟着爹爹，遇到危险，第一时间用你的绫绫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嗯！吒吒记住了！”哪吒用力点头，把小脑袋埋在杨戬颈窝里，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人心安的气息。

安抚好了哪吒，杨戬站起身，目光转向一旁的悟空。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他只是对着悟空，微微颔首。

悟空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算是回应。他握紧金箍棒的手臂肌肉贲起，眼中金色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他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无需多言，干就完了！

就在杨戬准备下令出发的刹那，异变突生！

只见哪吒猛地从杨戬怀里抬起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小脸上瞬间褪去了刚才那丝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焦急、委屈和极度不情愿的表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喊：

“不行！爹爹！不能走！吒吒……吒吒忘了带‘小花’！”

“小花”是他给那只平日里陪他玩耍、用混天绫编成的、形态有点像小狗的红色绫花取的名字，算是他心爱的“玩具”之一。

这突如其来的、孩子气的哭闹，让原本肃杀凝重的气氛陡然一滞。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个泫然欲泣的小小身影。

老约翰连忙上前，试图安抚：“小祖宗诶，咱们这是去办正事，打坏人，不能带玩具啊……”

“不是玩具！小花不是玩具！”哪吒跺着脚，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混天绫感应到小主人的情绪，也烦躁地在他周身飘动起来，“小花能保护吒吒！没有小花，吒吒害怕！爹爹——！”

他一边哭喊，一边死死抱住杨戬的腿，大有你不让我带“小花”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杨戬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儿子，又看了看周围面色古怪的部下，眉头微蹙。他深知此行凶险，带上任何不必要的累赘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但看着哪吒那伤心欲绝、仿佛被夺走了全世界最重要宝贝的模样，他那颗坚如铁石的心，也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

就在他准备强行抱起哪吒，不再理会这“无理取闹”之时——

“吼！”

一旁的悟空却突然发出一声不耐烦的低吼。他金色的眼眸瞥了一眼哭闹的哪吒，又看了看杨戬，似乎觉得这小小的插曲耽误了出发的时辰。他猛地将手中的金箍棒往地上重重一顿！

“咚！”一声闷响，地面微震。

“吵死了！小不点！”悟空瓮声瓮气地吼道，语气充满了暴躁，“要带就快去拿！磨磨唧唧，天都亮了！”

他这话看似粗鲁，却无形中给了杨戬一个台阶，也转移了哪吒的注意力。

哪吒被悟空一吼，哭声一滞，抽噎着，泪眼汪汪地看向悟空，又看向杨戬，小脸上满是委屈和期盼。

杨戬深深地看了一眼悟空，心中了然。他叹了口气，对老约翰道：“约翰，去将吒吒房里那个红色的绫花取来。”

“啊？是，主公！”老约翰虽觉不妥，但不敢违逆，连忙小跑着去了。

不多时，老约翰拿着那个由混天绫边角料编织而成、略显粗糙的红色绫花跑了回来。哪吒一见，立刻破涕为笑，如同抢到宝贝般一把抓过，紧紧抱在怀里，还用脸蛋蹭了蹭，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

“现在可以走了吗？”杨戬看着儿子，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嗯！”哪吒用力点头，一手抱着他的“小花”，一手再次抓住杨戬的斗篷，脸上的恐惧似乎真的因为这个小玩意的存在而消散了不少。

这个小插曲，虽然打乱了片刻的肃穆，却也冲淡了那过分凝重的离愁别绪。众人看着那紧紧抱着红色绫花、小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的三太子，心中反而莫名地生出了一丝奇异的暖意与勇气——连如此幼小的少主都敢于直面未知的恐惧，他们这些成年人，又有何可惧？

杨戬最后看了一眼在晨曦微光中轮廓逐渐清晰的领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些即将随他同生共死的部下与至亲，深吸一口凛冽的寒气，沉声下令：

“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壮行酒。

只有一声令下，以及随之响起的、坚定而沉重的脚步声。

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灰色河流，在老约翰等人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领地之外、那片被愈发浓重的晨雾与无尽危险所笼罩的神陨荒野之中。

哪吒一手紧抱着他的“小花”，一手牢牢牵着爹爹的衣角，迈着小短腿，努力跟上大人的步伐，小脸上混杂着紧张、好奇与一丝因“小花”在怀而带来的莫名安心。

悟空则提着金箍棒，行走在队伍的最前列，金色的眼眸如同两盏探照灯，警惕地扫视着前方迷雾，那挺拔而充满力量的身影，为整个队伍劈开了前行之路。

杨戬走在队伍中央，感受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家园气息，以及身前那无边无际的未知，他的眼神，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坚定，而又深邃。

征程，自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