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三害异界游 第25章 黑龙怒斥滔天罪，勒令献首祭龙魂

时间，在那联合龙息即将喷吐、却又尚未彻底落下的临界点上，仿佛被强行凝固了一瞬。这并非仁慈的停顿，而是毁灭前最极致的压抑，是猎手在给予猎物最后审视恐惧的时间。

天空，已被龙翼彻底遮蔽，唯有那些燃烧着各色毁灭光芒的龙瞳，如同悬挂在漆黑天幕之上的地狱星辰，冰冷地注视着下方那片死寂的焦土与新添的巨坑。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焦糊**以及元素湮灭后产生的怪异臭氧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属于末日的气息。

残余的领民们，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呆立在废墟与尸骸之间。他们仰着头，目光空洞地望着那遮天蔽日的龙影，连哭泣和颤抖都仿佛遗忘。极致的恐惧超越了承受的极限，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一种等待最终审判降临的麻木。孩子们蜷缩在母亲（或许已是尸体）的怀中，连呜咽都微不可闻。

老约翰拄着一根捡来的断矛，勉强支撑着身体，花白的头发在龙息掀起的狂风中凌乱飞舞，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刻满了绝望与悲怆。艾伦瘫坐在一块烧焦的木桩旁，双手深深插入沾满灰烬的头发中，身体不住地颤抖，他所有的学识与智慧，在此刻都化为了深入骨髓的无力和自我怀疑。

汤姆铁匠趴伏在地，他那套引以为傲的精钢炊具早已不知被冲击波掀飞到了何处，只剩下紧握的双拳和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节，证明着他内心尚未完全熄灭的不甘。

而此刻，所有的焦点，所有的毁灭意志，都集中在了那片刚刚被龙息边缘扫过、尚且残留着几段残垣断壁的区域前方。

杨戬站在那里。

他轻轻地将怀中依旧昏迷的哪吒，放在了身后一处相对完整的断墙之下，用一些散落的碎石勉强遮掩。动作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孩子的沉睡，尽管外界已是天崩地裂。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直起身，转向那天空中最恐怖的存在。

他的模样，凄惨到了极点。

原本银亮的铠甲早已破损不堪，沾满了暗红的血污与焦黑的尘土，胸甲明显凹陷，边缘处还有被龙息能量腐蚀的痕迹。脸上毫无血色，如同金纸，嘴角、下颌、衣襟前襟，都沾染着尚未干涸的、触目惊心的血迹。他持剑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凡铁长剑早已化为齑粉，空荡荡的手掌微微颤抖着，唯有那双眼眸，尽管布满了血丝，尽管深处是如同深渊般的疲惫与剧痛，却依旧保持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冷静与……不屈。

他站在那里，身形因为内外的重创而微微佝偻，却仿佛一根钉死在大地上的标枪，牢牢地挡在了身后昏迷的幼子，以及更后方那些残余领民与废墟之间。

在他的侧前方不远处，悟空挣扎着从一堆瓦砾中爬了出来。他同样狼狈不堪，金色的毛发被血污和灰尘黏连成一绺一绺，嘴角溢血，双臂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显然骨骼已然断裂。但他依旧死死握着那根变回原状、光芒黯淡的金箍棒，一双金色的眼眸燃烧着野兽般的凶光与不屈，龇着牙，对着天空中的龙影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尽管这咆哮在漫天龙威下显得如此微弱。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那为首的、如同黑色山峦般的黑龙长老格拉斯科姆，终于再次开口了。它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毁灭性的咆哮，而是化作了一种低沉、威严、却蕴含着无尽怒火与冰冷杀意的龙语，这语言仿佛直接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无需理解其意，便能感受到那其中滔天的愤怒与审判的意味。

“蝼蚁……”

仅仅两个字，如同万载玄冰摩擦，带着俯视众生的极致轻蔑与厌恶。

它的目光，如同两座缓缓移动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山峰，先是扫过那片被龙息制造出的、仍在散发着丝丝能量余波的巨大坑洞，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与……未尽兴的残忍。然后，这目光越过焦土，越过那些呆立的幸存者，最终，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地、精准地，锁定在了杨戬、悟空，以及被杨戬护在身后断墙下的哪吒身上！

尤其是在看到悟空手中那根金光黯淡的短棒，以及感应到哪吒身上那微弱却熟悉的红绫与金轮气息时，它那熔岩般的龙瞳之中，怒火瞬间暴涨了数倍！龙魂印记最后传递来的、无比清晰的“凶杀现场”画面，再次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浮现在它的灵魂感知中！

“汝等……卑贱、无知、狂妄的渎神者！！”

格拉斯科姆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亿万道雷霆在云层中酝酿、滚动，震得整个天地都在颤抖！

“竟敢以卑劣手段，引诱、囚禁、虐杀我龙族尊贵之裔孙！以尔等肮脏之手，亵渎龙族高贵的血脉与尊严！甚至……甚至欲以龙裔之躯，行那……那龌龊不堪的……焚烤之事！！”

它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焚烤”二字，几乎是带着无边的屈辱与杀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以想象，当它通过龙魂印记，“看”到自己的后裔（或亲近晚辈）被架上粗糙的藤蔓支架，被火苗灼烧鳞片，被讨论哪个部位更好吃时，是何等的暴怒欲狂！这对于将自身血脉与尊严视若生命的龙族而言，是比死亡本身更加无法忍受的、最极致的亵渎！

“吼——！！！”

它身后的龙族大军，仿佛感受到了长老那沸腾的杀意，同时发出了震天的咆哮，龙威如同海啸般再次压下，让下方残余的防御光幕（如果还有的话）彻底湮灭，让那些麻木的领民们再次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杨戬在那恐怖的龙威与声浪冲击下，身躯再次晃了晃，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但他依旧稳稳地站着，目光平静（至少表面如此）地迎向格拉斯科姆那燃烧着怒火的注视。

他知道，辩解无用。龙族高傲而固执，它们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只遵从血脉中的愤怒。但他必须开口，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尽可能地将祸水引向自己，为身后的孩子和领民，争取那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渺茫到极致的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喉头的腥甜与神魂的剧痛，用一种尽可能平稳、却依旧难掩沙哑虚弱的声音开口了。他没有使用龙语，而是用了此界的通用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上空：

“尊贵的龙族长老。”

他首先给予了对方身份上的承认，试图稍微缓和那绝对的敌对姿态，尽管他知道这很可能徒劳。

“此事……确有误会。” 他选择了一个相对中性的词，“我等深入神陨之地，只为寻求自保与恢复之力。贵方裔孙……是为诡异元素生物所引诱，陷入上古魔法藤蔓陷阱，我等遇见时，它已身受重伤，濒临绝境。”

他试图将事情的起因归咎于那诡异的彩蝶和魔法藤蔓，这并非完全撒谎，只是……省略了某些关键细节。

“我之子嗣，年幼无知，见其被困，心生怜悯，方才出手相助，灼断藤蔓，欲救其脱困。” 他指了指身后的哪吒，又将目光扫向悟空，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无奈，“然……我之长子，天性莽撞，不通世事，与贵方裔孙之间，因……沟通不畅，爆发冲突，失手之下……酿成惨剧。”

他将悟空的行为定性为“莽撞”、“失手”，将一场即将发生的“烧烤盛宴”轻描淡写为“沟通不畅”引发的“冲突惨剧”。这已经是他在不激怒对方的前提下，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解释”与“开脱”。他甚至将主要责任揽到了自己“教导无方”上。

“此事实乃不幸之意外。” 杨戬最后总结道，目光坦然地看向格拉斯科姆，“吾愿承担一切后果。但请长老明鉴，此事与我身后这些无辜领民，以及我之年幼稚子，并无直接干系。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意思很清楚：罪魁祸首是我和我的大儿子，要杀要剐，冲我们来。放过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领民和小儿子。

这已经是他能在绝境中，为身后之人争取的……最好条件。

然而，他低估了龙族那被彻底点燃的怒火，尤其是……当这怒火中还掺杂了对于“东方异端”遗物的贪婪与忌惮之时！

“误会？意外？哈哈哈哈——！！”

黑龙长老格拉斯科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充满了讥讽与暴怒的狂笑！笑声如同风暴，席卷天地！

“好一个误会！好一个意外！” 它猛地止住笑声，龙瞳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刀剑，“汝等蝼蚁，屠戮龙裔，证据确凿！龙魂印记之下，尔等罪行，无所遁形！那引诱之蝶？焉知不是尔等卑劣伎俩？！那救助之举？分明是欲擒故纵，行那虐杀亵渎之实！！”

它根本不信杨戬的任何解释！或者说，在绝对的力量和愤怒面前，解释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沟通不畅？失手酿成惨剧？” 格拉斯科姆的声音变得无比冰冷，它死死地盯着杨戬，又扫了一眼对他龇牙咧嘴的悟空，以及被杨戬护在身后的哪吒，尤其是他们身上的灵宝，“尔等手持异端遗物，身怀诡异之力，屠我龙裔，手段残忍，心思歹毒！此刻还想巧言令色，妄图脱罪？简直痴心妄想！”

它巨大的龙头缓缓低下，如同悬停的黑色山岳，充满了压迫感，那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龙息已然在喉咙深处重新开始酝酿，暗金色的光芒透过鳞片缝隙隐隐透出。

“听着，蝼蚁！” 格拉斯科姆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残忍，“龙族之怒，必须以血洗刷！龙裔之魂，必须以罪人之首祭祀，方能安息！”

它抬起一只巨大的、覆盖着漆黑鳞片的龙爪，锋利的指尖如同耸立的山峰，先是指向了杨戬，然后指向了悟空，最后，甚至越过了杨戬，指向了那断墙之下昏迷的哪吒！

“现在，立刻！将汝等三人之头颅，自行斩下，献于吾前！”

“将那根异端之棒，那亵渎之红绫，那诡异之金轮，一并奉上！”

“如此，吾或可考虑……给予尔等身后这些蝼蚁，一个……相对痛快的终结！”

它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领地之上，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丧钟，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献出首级！献出灵宝！换取一个……痛快的死法！

这就是龙族给出的……唯一“恩赐”。

杨戬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要求斩下的，并非他自己的头颅。

他身后的悟空，却彻底被激怒了！

“放你娘的屁！！” 悟空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不顾双臂断裂的剧痛，强行举起金箍棒，指着天空中的格拉斯科姆，“想要俺和爹爹弟弟的脑袋？做梦！有本事下来，跟俺老孙大战三百回合！看俺不敲碎你的黑鳞脑袋！”

他的咆哮充满了不屈的战意，但在那遮天蔽日的龙族大军面前，却显得如此悲壮而……无力。

格拉斯科姆甚至懒得理会这只“吵闹的虫子”，它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在杨戬身上，等待着这个看似是首领的蝼蚁，做出最后的、绝望的选择。

是屈辱地自裁，换取身后之人片刻的安宁（死亡）？

还是……选择那注定更加痛苦、更加残酷的……毁灭方式？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如同亿万钧重担，狠狠地压在了杨戬那早已伤痕累累的肩头与心间。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风中，传来领民们压抑的、绝望的啜泣声，以及悟空粗重而不甘的喘息声。

还有怀中，那来自昏迷哪吒的、微弱的、令人心碎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