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枯黄草原染上一层凄艳的赭红。袁左宗率领的残兵车队,在经历了白日那场惊心动魄的伏杀与林衍如同神魔降世般的解救后,终于在天色彻底暗下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那并非繁华城镇,而是一处位于两座低矮石山隘口之间的军事营地。营地规模不大,但选址极佳,背靠山岩,前方视野开阔,营栅以粗大原木和夯土混合搭建,棱角分明,暗合某种防御军阵,远远望去,像一头匍匐在边境线上沉默而警惕的野兽。
尚未靠近,一股远比草原上更为凝聚、更为沉重的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那不是简单的血腥味,而是无数铁血生涯沉淀下来的煞气,混合着坚韧的意志、严明的纪律以及对生死看淡的漠然。营门哨塔上,持弩警戒的士卒身影在暮色中如同雕像,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荒野,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过他们的眼睛。
“林先生,前方便是我北凉一处前哨营,名‘铁壁’。条件简陋,还请先生暂歇。”袁左宗策马来到林衍乘坐的马车旁,隔着车窗恭敬说道。经过一路调息,他脸上疲惫稍减,但眼中的凝重未退,显然白日遇伏之事绝非偶然。
林衍微微颔首,目光却已穿透营帐的窗口,投注在那座军营之上。在他的感知中,这座营地仿佛活了过来。不仅仅是那些士卒散发出的血气与杀意,更在于整个营盘上方,隐隐笼罩着一层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场”。那是成百上千颗经历过沙场淬炼、拥有共同信念与归属的心灵,在严酷环境和生死压力下,无意间散发出的精神力量汇聚而成的集体意志——一种粗糙、原始却无比坚韧的“军魂”雏形。这股意志与此界天地间弥漫的各类“意”与“势”隐隐共鸣,虽远未达到引动天地之力的程度,却已能小幅影响营地范围内的气场,使得外来的恶意或窥探如同陷入泥沼,倍感压力。
“军阵之势,集体之意……此界武道,果然与沙场、国运纠缠极深。”林衍心中暗忖,对雪中世界的认知又加深一层。
车队行至营门前,早有士卒验明身份,迅速打开栅门。营内道路整洁,营帐排列井然有序,即便在暮色中,仍有小队士卒按固定路线巡逻,气氛紧张而有序。袁左宗的归来,尤其是车队明显经历恶战的痕迹,引来了不少目光。而当这些目光落到那唯一一辆马车,以及马车旁袁左宗亲自作陪的陌生青衫年轻人身上时,好奇与探究之色更浓。
袁左宗将林衍引至营地偏西侧一处相对独立、安静的营帐,紧邻山壁,显然是为重要人物或客人准备的。
“先生请在此歇息,稍后我会派人送来热水饭食。此地虽陋,尚算安全。”袁左宗拱手道。
“有劳。”林衍淡然应下,步入营帐。帐内陈设果然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地上铺着毛毡,但干净整洁,角落甚至还点着一盏驱寒的炭盆。
袁左宗安排妥当,便匆匆离去,显然需要立即处理遇袭的后续事宜,清点伤亡,撰写报告,并加强营地警戒。
林衍盘膝坐于床上,并未急于修炼,而是将神念如同水银泻地般缓缓铺开,谨慎地感知着整个营地。营中除了袁左宗这位明显已达先天顶峰、触摸到“意”之门槛的将领外,尚有四五道气息不弱的身影,有的沉凝如山,有的锋锐似剑,应是营中其他将领或北凉军中招揽的江湖供奉。此刻,这些气息的主人,或多或少,都将一丝注意力投向了林衍所在的营帐。好奇、惊疑、戒备,种种情绪混杂其中。
不多时,一名年轻亲兵送来热水与食盒,态度恭敬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与畏惧,放下东西便匆匆退走,不敢多看一眼。
林衍简单用了些饭食,味道粗粝但分量实在,符合边军特色。他刚放下筷子,营帐外便传来一阵并不刻意掩饰的脚步声,以及几句压低的交谈。
“……真如袁将军所说那般神乎其神?我看年纪不大,气息也平平无奇……”
“嘘!袁将军何等人物,岂会妄言?白日那场厮杀,逃回来的兄弟都吓破了胆,说是遇到了神仙手段……”
“哼,耳听为虚。或许是用了什么诡秘法器或者药物也未可知。我等在北凉见惯了生死,什么怪事没听过?总得试试斤两……”
话音未落,一股隐含挑衅、沉重如铁砂般的无形气势,如同悄然涌来的暗潮,猛地向林衍所在的营帐压迫而来!这股气势带着沙场悍卒特有的血腥煞气与蛮横意志,寻常江湖高手骤然被袭,只怕会心神动摇,气血翻腾。
几乎是同时,另一道更为隐晦、却如毒蛇吐信般阴冷尖锐的精神力,也悄然刺探而至,试图窥视营帐内的虚实。
林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试探,来了。
他甚至连眼睛都未睁开,依旧保持着盘膝静坐的姿态。只是心念微动,体内那正在缓慢适应、转化的混沌真气自然流转,一股无形却包容万象的气场以其身体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笼罩住整个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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