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潇潇,寒意侵肌。
林衍踏着湿滑的山径,循着那如丝如缕、哀婉不绝的胡琴声,一步步走向后山。越是靠近,琴音便越是清晰,那琴声里的孤寂、苍凉,乃至一丝深藏的不甘,也愈发撼动他的心弦。
他心中清楚,这或许是唯一能改变自身与衡山派命运的机会。他必须把握住。
琴声源自后山一处僻静的凉亭。亭中,莫大先生独坐,一灯如豆,映照着他清癯的侧影。他微闭着双眼,全身心沉浸在胡琴之中,仿佛与这凄风苦雨融为一体。
林衍不敢打扰,只在亭外三丈处静静站立,任由雨水打湿了衣衫,默默倾听。他不仅听出了琴中意,更在心中以现代乐理的知识,暗暗分析着这曲调的转承启合,气韵流转。
一曲终了,余韵在夜雨中袅袅散去。
莫大先生仍未睁眼,只是淡淡开口,声音比琴弦震颤厚重不了多少:“雨夜寒重,你不在房中安歇,来此做甚?”
林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诚恳至极:“弟子林衍,闻师伯琴音,心有所感,特来聆听。”
“哦?”莫大先生终于缓缓睁开眼,目光如两道冷电,落在林衍身上,“你听出了什么?”
这是一个考验。若回答“好听”或“悲伤”之类泛泛之词,必然无法打动这位高人。
林衍略一沉吟,将自己方才的感受与理解倾吐而出:“弟子听出,琴音如这南岳烟雨,空蒙寂寥,是独行者的孤高;其间又有金铁交鸣之隐响,是剑客未老的锋芒;而萦绕不散的……是长者对晚辈前路的无尽忧思,如同这雨丝,看似无声,实则已浸润万物。”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掌门师伯忧的,是刘师叔,是衡山的将来。弟子人微言轻,亦知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愿凭绵薄之力,为我衡山,略尽寸心!”
这番话,半是真心共鸣,半是刻意为之,既点明了莫大的心境,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决心。
莫大先生握着琴弓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他盯着林衍,看了许久许久。亭外的雨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你可知,这番话,足以让你惹来杀身之祸?”莫大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弟子知道。”林衍毫不退缩,“但更知若无人挺身而出,三月之后,我衡山派恐有灭顶之灾!弟子虽愚钝,愿以性命,赌一个未来!”
“赌?”莫大先生轻轻重复了这个字,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欣赏。他不再看林衍,而是将胡琴重新架好,琴弓轻拉,流出一段短促而激昂的音符,如利剑出鞘,打破了夜的沉郁。
“明日卯时,携剑来此。”
只留下这简短的九个字,莫大先生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凉亭中,只余那盏孤灯,在雨中摇曳。
林衍站在原地,浑身湿透,心中却涌起一股巨大的热流。他明白,这第一关,他过了!
次日卯时,天光未亮,林衍已带着自己的佩剑,准时来到后山凉亭。
莫大先生早已在此等候,依旧是那身青袍,手中无琴,只有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随意靠在亭柱旁。
没有多余的寒暄,莫大直接道:“将你昨日那招‘山岚叠翠’,再使一遍,用你‘悟’出来的法子。”
林衍凝神静气,依言施为。这一次,他心无旁骛,将昨夜对剑法的思考融入其中,剑势虽因功力所限威力不强,但那份“藏险于拙,后续无穷”的意蕴,却表现得更为明显。
莫大静静看着,直到林衍收剑而立,他才缓缓点头:“剑招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能不拘泥于形,而求其神,这份悟性,确实难得。”他话锋一转,“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只摸到了门槛,还未登堂入室。”
说罢,他随手拾起地上一根枯枝。“看好了。”
枯枝在他手中,仿佛瞬间化作了神兵利器。他使出的,赫然也是“云雾十三式”中的招数,但速度、力道、角度,与林衍所学乃至昨日赵师兄所教,都有了微妙的差别。剑招(枯枝)走势更加诡奇难测,于不可能处发劲,于无声处听惊雷。
尤其那招“山岚叠翠”,在莫大手中,剑势吞吐不定,真如山中云雾,看似祥和,实则瞬息万变,暗藏无数杀机,比林衍自己所悟,不知精深玄奥了多少倍。
“我衡山剑法,源于南岳之奇、之险。奇,在于出人意表;险,在于剑走偏锋,却一击必中。心法要诀在于‘凝’与‘变’二字……”
莫大先生一边演示,一边随口讲解。他的讲解深入浅出,直指剑法本质,许多林衍苦思不解的关窍,被他三言两语便点得通透。
林衍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结合自己脑海中的武学理论,顿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他这才明白,自己那点“创新”,在真正的宗师面前,是何等的稚嫩。
如此,林衍每日卯时便来后山,接受莫大先生的单独指点。莫大教得随意,却每每能切中要害;林衍学得刻苦,进步可谓一日千里。他不仅剑法修为快速增长,对内功的修炼,也因为有了正确的引导和现代的理解方式,进展远超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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