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衡山山脉的温润,越往西行,空气便愈发干燥,景色也从郁郁葱葱逐渐变为黄土沟壑,最终被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所取代。天高地阔,四野苍茫,人的心胸仿佛也随之开阔,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置身于巨大未知中的渺小感。
林衍一身风尘,青衫已染上黄土的颜色。他拒绝了刘正风安排的车马,选择徒步,既是为了磨练筋骨,也是为了更好地感受这片天地,同时……甩掉那些恼人的“尾巴”。
离开衡山派势力范围不过三日,他便察觉到了异常。起初只是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如同芒刺在背。他几次故意改变路线,或快或慢,甚至在途经的小镇兜了几个圈子,终于确定了跟踪者的存在——至少两批人。
一批人手法粗糙,骑马扬尘,远远吊在后面,生怕他不知道似的。林衍嗤笑,这大概是嵩山派的“明棋”,陆柏或者乐厚派来的,目的就是给他施加压力,扰乱心神。
而另一批,则如同附骨之疽,隐秘得多。他们似乎精通潜藏匿迹,若非林衍灵觉远超常人,又得了听风阁关于反追踪的指点,几乎难以察觉。他们时而伪装成行商,时而混入流民,人数不多,但气息阴冷,像是暗夜中的毒蛇。这才是左冷禅真正的杀招,或许,其中还混杂了西域本地的“专业人士”。
“左师兄还真是看得起我。”林衍灌了一口皮囊里的清水,目光扫过远处地平线上几不可见的几个黑点,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他并不急于摆脱,在这茫茫戈壁上,过早暴露全部实力并非明智之举。他更像是一个耐心的渔夫,等着鱼儿自己按捺不住。
十日后,林衍按照听风阁留下的暗记,在玉门关外一处名为“沙集”的简陋土城,见到了那支即将西行的大商队。
商队规模果然庞大,上百匹骆驼和马匹组成的队伍宛如长龙,货物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皮革和香料混合的独特气味。
管事钱老板是个圆滚滚的胖子,穿着一身绸缎,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玉戒指,见人先带三分笑。他验看了林衍手中的信物(一块普通的木牌,却是听风阁的凭证),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热情地握住林衍的手:“严先生!可把您盼来了!路上辛苦,路上辛苦!账目的事儿就全拜托您了!”
“钱老板客气,分内之事。”林衍微微躬身,扮演着一个沉默内敛、略带几分书卷气的账房先生。他此刻的容貌经过简单修饰,肤色暗沉,眉眼普通,混入人群中毫不起眼。
钱老板亲自将他引到一辆装载着丝绸和茶叶的驼车旁,压低声音:“先生放心,一切按上头吩咐的安排好了。这辆车稳当,您只管坐着。护卫头领是‘金刀’赵猛赵爷,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安全无虞。”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只是……商队人多眼杂,三教九流都有,先生还需自己多加小心。”
林衍点头谢过,目光已开始扫视整个商队。
护卫头领赵猛,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虬髯大汉,身背一口厚背金刀,嗓门洪亮,正呼喝着伙计们检查货物捆绑是否结实,眼神锐利,带着一股草莽豪气。
有几个独行的江湖客颇为扎眼。一个怀抱铁剑、面色冷峻的黑衣青年,独自坐在角落擦拭剑刃;一个穿着花花绿绿袍子、手指上套着各种奇异戒指的瘦高个,正笑眯眯地跟一个西域胡商搭话,眼神却灵活得过分;还有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的灰衣人,始终靠在阴影里,气息近乎虚无。
那西域胡商名叫阿卜杜勒,裹着华丽的头巾,留着浓密卷曲的大胡子,见到林衍这个新面孔,热情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打招呼:“哦!新来的朋友!愿真神保佑你!我是阿卜杜勒,来自遥远的于阗,做点小生意!你是账房先生?太好了,这一路我们可以多聊聊,我知道很多有趣的故事!”
林衍谦和地回应,心中却暗忖:是个收集情报的好渠道。
此外,商队里还有一个随行的歌姬,名叫月娘,抱着琵琶,姿容秀丽,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风流韵味,偶尔与护卫们调笑几句,声音软糯。但林衍注意到,她看向某些特定人物(比如那个冷峻黑衣青年和斗笠客)时,眼神深处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果然龙蛇混杂。”林衍心中了然,默默找了个角落安顿下来。
商队在黎明时分启程,驼铃叮当,缓缓驶入茫茫戈壁。
最初的几天风平浪静。林衍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驼车上,面前摊开一本账册做样子,实则心神沉入体内,默默运转《北辰真气》,同时以《基础炼体要诀》中的法门,引动药力锤炼筋骨。戈壁昼夜温差极大,白日酷热,夜晚奇寒,这本是苦旅,对他而言却成了炼体的绝佳环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筋骨血肉在真气的滋养和环境的刺激下,正缓慢而坚定地变得更强韧。
闲暇时,他便向阿卜杜勒学习几句简单的西域方言,或者向商队里一位满脸风霜的老向导请教辨识方向、寻找水源、应对沙暴的技巧。他学得极快,举一反三,让老向导啧啧称奇,连称“严先生真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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