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如纱,笼罩着官道旁一片静谧的林地。露水在草叶上凝成晶莹的珠子,空气清冽。
“脚与肩同宽,膝微屈,脊背如松,头颈正直……呼吸,对,放缓,吸气时意想气沉丹田,呼气时劲力自脚底生,经腿、腰、背、肩、臂,节节贯通,最后凝于腕指……”
林衍的声音平和而清晰,回荡在林间空地上。
温华**着上身——那件破烂衣服被徐凤年强行换下,暂时穿了一件徐凤年的旧衣,显得有些宽大。他按照林衍的指导,一丝不苟地摆出“刺”的基础架势。双手紧握那柄被温养过的木剑,剑尖平指前方一株碗口粗的树干。
他的动作依旧生涩,身体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昨日的梳理,还有些微的颤抖。但眼神却专注得可怕,紧紧盯着树干上林衍用炭笔点出的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点。
“不要想着‘刺出去’,想着你的剑尖‘长’到那个黑点上。”林衍在一旁纠正,“心神凝聚于剑尖一点,忘掉手臂,忘掉身体,甚至忘掉‘你在刺剑’这件事。只有‘剑尖’与‘目标’。”
温华深吸一口气,努力排除杂念。他回想着师父渡入体内那股温润真气流转的感觉,尝试着调动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内息。然后,吐气,拧腰,送肩,伸臂——
“嗤!”
木剑破空,发出一声微弱的锐响。
剑尖距离那黑点,偏了约莫两寸。
温华没有气馁,收回木剑,重新调整呼吸,站稳,再次刺出。这一次,偏了一寸半。
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个最简单、最枯燥的动作。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粗重,手臂开始酸麻,但他眼神中的专注没有丝毫减退,每一次刺击,都力求比上一次更规范,更凝聚。
徐凤年靠在一棵树下,默默看着。他看到温华那近乎执拗的认真,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破庙里,明明自己都吃不饱,却还要把半块饼分给他的倔强少年。时光荏苒,两人境遇都已不同,但那份骨子里的东西,似乎都没变。
“这小子,心性确实不错。”李淳罡不知何时出现在徐凤年身边,手里拎着酒葫芦,看着温华一板一眼地练习,“笨是笨了点,但肯下死功夫。林小子那套‘十万次’的说法,换个人可能早就泄气或者偷奸耍滑了,他倒好,像是得了什么无上妙法,练得津津有味。”
徐凤年笑了笑:“他就这样,认死理。以前为了半个馒头,能跟野狗对峙半天。”
“对喽。”李淳罡灌了口酒,“练剑就得有这股子‘愣’劲。太聪明、想太多的,反而容易走入歧途。剑道至简,很多时候就是重复到极致,身体自然就懂了。林小子教他这个方法,虽然笨,却是最扎实的正路。比那些一开始就教花哨招式的,强了不知多少。”
空地另一边,林衍也在观察。他的混沌真意能清晰感知到温华每一次刺击时,气血的流动、肌肉的发力、以及那微弱意念的凝聚程度。他能看到,在成千上万次的重复中,温华的身体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适应并优化着这个动作。错误被纠正,冗余被剔除,效率在提升。
更重要的是,那柄被温养过的木剑,与温华的心神联系正在加深。每一次成功的、意念凝聚的刺击,木剑都会反馈回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仿佛在鼓励,又仿佛在记录。
“停。”在林衍数到第一千次时,他叫停了温华。
温华收剑,浑身已被汗水湿透,手臂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木剑,但眼神依旧明亮,甚至带着一种完成某种仪式的满足感。
“感觉如何?”林衍问。
“累。”温华老实回答,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不算太白的牙,“但……很踏实。好像每刺一次,手里的剑就更‘听话’一点。”
“记住这种感觉。”林衍点头,“这便是‘心与剑合’的初步。不是剑听你的话,而是你的‘意’通过正确的动作,传递到了剑上,剑成了你意念的延伸。今日到此为止,过度练习反伤筋骨。去那边打坐,按照我传你的法门,运转九个周天,感受气血归元。”
“是,师父!”温华抹了把汗,恭敬应道,走到一旁干净的石头上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徐凤年走过来,递给林衍一个水囊:“林兄,这么练,会不会太慢了?江湖险恶,他需要尽快有自保之力。”
“欲速则不达。”林衍接过水囊,喝了一口,“他底子太薄,经脉初通,如同新垦的瘠土,若强行灌注‘庄稼’(高深武功),只会耗尽地力,甚至扭曲根基。现在要做的,是深耕,是肥土,是让这片土地变得健康、肥沃、有生命力。待其根基稳固,气血充盈,精神茁壮,再播种‘剑法’的种子,自然能茁壮成长,甚至结出超越预期的果实。反之,若根基虚浮,纵有绝世剑招,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经不起风雨。”
他看向调息中脸色逐渐恢复红润的温华:“况且,我观他心性,坚韧有余,灵性内蕴。这种扎实到近乎笨拙的打基础过程,恰恰最能磨砺其心志,沉淀其灵性,将来一旦开窍,厚积薄发,不可限量。这比我直接传他几招‘厉害’的剑法,要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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