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往栖霞镇的客车是一辆老旧的国产大巴,引擎声像患了肺痨的老人般喘息。车上乘客稀疏,大多是些背着竹篓、提着鸡鸭的村民,空气里混杂着烟草、汗水和禽畜的气味。
顾清和云逸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云逸裹紧了连帽衫,将脸半掩在阴影中,自上车后就一直闭目养神,但顾清能看见他眉心那枚金色印记在微微发光,仿佛在与什么东西共鸣。
车开出江城两小时后,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平原转为丘陵。道路开始崎岖,客车颠簸得厉害,每一次起伏都让顾清肩上的伤口传来刺痛。
“你该换药了。”云逸忽然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在帽檐阴影下闪着微光。他从随身的布包里——那是离开前匆忙收拾的几件衣物和玄尘留下的丹药——取出一个小瓷瓶,“玄尘道长留下的‘金疮散’,对外伤有奇效。”
顾清点点头,借着车座的遮挡,小心解开肩膀上临时包扎的布条。伤口比他想象中更严重,被守夜人骨矛擦过的地方皮开肉绽,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阴气侵体。”云逸看了一眼,语气凝重,“那骨矛上附着怨念,寻常药物难治。”他将瓷瓶里的粉末均匀撒在伤口上,粉末接触血肉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冒起一缕青烟。
剧痛让顾清额头渗出冷汗,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出声。神奇的是,几秒后痛感开始减弱,伤口边缘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新鲜肉芽开始生长。
“这药……”顾清惊讶。
“玄尘师门的秘传,炼制不易。”云逸仔细为他重新包扎,“可惜存量不多,我们得省着用。”
处理好伤口,顾清感觉轻松了不少。他望向窗外,丘陵越来越密,天空却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山头。空气变得潮湿闷热,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各位乘客请注意,前方进入栖霞镇地界,预计三十分钟后到达镇中心。”司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喊道,“最近山里雾大,到站后请大家尽量不要单独进山。”
雾?
顾清看向前方,果然,道路尽头已经能看到白茫茫的雾气,如同巨大的帷幕,将整片山区笼罩其中。那雾浓得异常,即使在正午时分,也丝毫不受阳光影响,反而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乳白色光泽。
“这雾不对劲。”云逸忽然坐直身体,金色瞳孔紧紧盯着前方,“里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
“说不清……像是活物,又像是某种气息的具象化。”云逸的眉心印记跳动得更加明显,“我能感觉到地脉在这里扭曲得很厉害,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吸食大地的精气。”
客车驶入雾中。
瞬间,能见度降至不足五米。车灯打开也无济于事,光线在浓雾中被散射、吞噬,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司机不得不将车速降至二十码,小心翼翼地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
雾中寂静得可怕。原本还能听见的鸟鸣虫叫全部消失,连风声都听不见,只有客车引擎单调的轰鸣,在粘稠的雾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乘客们开始窃窃私语,不安的情绪在车厢里蔓延。
“这鬼天气,这个月第三次了。”
“听说山里又死人了,前两天老王家的二小子进山采药,到现在还没回来。”
“唉,这栖霞镇真是越来越邪性了……”
顾清竖起耳朵,仔细捕捉着这些零碎的交谈。云逸则一直盯着窗外,他的眼睛在雾气中似乎能看到更多东西——顾清注意到,云逸的目光在随着某些看不见的轨迹移动,仿佛在追踪雾气中游荡的存在。
突然,客车猛地一个急刹车。
“哎哟!”乘客们东倒西歪,抱怨声四起。
“搞什么啊师傅!”
司机没有回应,他只是死死盯着前方挡风玻璃,脸色煞白。
顾清站起身,透过人群缝隙向前看去。
车灯照亮的前方道路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民国时期蓝色碎花布衣的女人,背对着客车,一动不动地站在路中央。她的头发梳成旧式的发髻,身形在浓雾中显得模糊而缥缈。
“按喇叭啊师傅!”有乘客喊道。
司机颤抖着手按下喇叭。
“嘀——嘀嘀——”
刺耳的喇叭声在雾气中回荡,那女人却毫无反应,依旧背对客车站立。
“绕过去吧,估计是个疯子。”有人说。
司机咽了口唾沫,小心地转动方向盘,试图从女人身边绕过去。可就在客车即将与她擦肩而过时,那女人突然缓缓转过身来。
顾清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容,五官清秀,但肤色惨白得不似活人。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空洞无神,瞳孔扩散得几乎占满整个眼眶,直勾勾地“看”着客车。
不,不是看着客车。
她的视线穿透了车窗,准确地落在了顾清和云逸身上。
然后,她抬起手臂,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指向客车后方的山路深处。嘴唇无声地开合,重复着同一个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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