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顾清就醒了。
窗外是灰蒙蒙的晨光,像一块浸了水的布,沉沉地盖在城市上空。房间里很冷,不是温度低的那种冷,而是一种浸入骨髓的阴冷,连被子都挡不住。
他坐起来,下意识地摸向胸口。护身符还在,铜质的表面冰凉,贴在皮肤上像一小块冰。
床边的地板上,昨晚那摊水渍留下的痕迹已经干了,但水泥地面上还能看出浅浅的印记——从床底延伸到窗边,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
顾清盯着那道痕迹看了几秒,然后起身下床。
洗漱时,他特意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眼下的乌青又深了一层,但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混杂着困惑、决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接受。
是的,他接受了。接受了这栋楼里的诡异,接受了那些声音和影子,接受了那个叫苏婉的女人的存在。
既然无法逃避,就只能面对。
早餐是昨天的剩面包,已经有点硬了。他泡在热水里勉强吃了,然后换上衣服,把护身符塞进衬衫里,贴肉戴着。
今天他要去对面三楼。
那扇黑洞洞的窗户,那件时有时无的红衣,还有昨晚苏婉的指引——都指向那个地方。
出门前,他检查了背包:手机、钱包、钥匙、瑞士军刀,还有那本《江城异闻录》。想了想,他把册子拿出来,放回抽屉。这种东西,不适合带在身上。
锁门时,他听见二楼传来开门的声音。
回头,看见那个老人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菜篮子,看样子要出门。
两人对视了一眼。
老人的眼神还是那么复杂,有警告,有警惕,还有一丝……同情?
“要出去?”老人先开口。
“嗯。”顾清点头,“去对面楼看看。”
老人的表情明显一变:“对面楼?哪间?”
“三楼,窗户破了的那间。”
“别去。”老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那地方……不干净。”
“这栋楼不也不干净吗?”顾清反问。
“不一样。”老人摇头,“44号是怨气重,对面楼是……死过人的地方。”
“这里不也死过人?”
老人沉默了几秒,压低了声音:“对面三楼,二十年前吊死过一个女人。穿着红衣服,自己上吊的。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僵了,但眼睛睁着,直勾勾地盯着窗户这边。”
顾清心里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就照相馆出事那阵子。”老人说,“前后脚吧。所以街坊都说,那女人是被照相馆的晦气给害了。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又是这句话。每个知情者都这么说。
“怎么不简单?”
老人左右看了看,楼道里很安静。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几乎细不可闻:“那女人死之前,去过照相馆。有人看见她从照相馆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东西,用布包着,看不清是什么。第二天,她就上吊了。”
“东西呢?”
“不知道。警察来的时候,她家里都搜遍了,没找到。”老人顿了顿,“而且她死的时候,墙上用血写了几行字,但警察来之前,被人擦掉了。”
“写的什么?”
“不知道。只有最早发现尸体的人看见了,说是什么……‘看见了不该看的’‘都要死’之类的话。”老人说完,拎着菜篮子往楼下走,“听我一句劝,别去。那地方比这儿还邪乎。”
顾清站在原地,看着老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吊死的女人。从照相馆拿走了什么东西。血写的字。
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在拼图上又加了一块。
他没有改变计划,反而更坚定了。对面三楼一定藏着什么,也许是苏婉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下楼,走出44号。清晨的巷子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收废品的喇叭声:“收旧冰箱、旧彩电、旧洗衣机——”
顾清走到巷子对面,抬头看向那栋楼。
和44号差不多破旧,也是四层,红砖裸露,爬山虎爬满了半面墙。三楼那扇破窗户在晨光里黑洞洞的,玻璃碎了,窗框歪斜着。
楼门是开着的,门锁坏了,用根铁丝勉强缠着。顾清推门进去。
楼道里比44号更破败。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地上堆满了杂物,破家具,烂纸箱,还有一股浓重的霉味。
楼梯扶手锈迹斑斑,有些台阶已经开裂。顾清小心地往上走,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二楼有一扇门开着,里面传出电视的声音,是个早间新闻节目。他没停留,继续往上。
走到三楼时,他停住了。
三楼只有一扇门,深褐色的木门,漆皮剥落大半,门把手上挂着一把生锈的挂锁——但锁是开着的,只是挂在上面。
门板上,用粉笔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里面写了个“拆”字。应该是拆迁办标记的,但这栋楼显然还没轮到拆。
顾清伸手,轻轻推了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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