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公交车上,顾清一直抱着那个装有墓碑碎片的布包。
车子摇摇晃晃,窗外的景物从荒凉的郊野逐渐变成城区的街道。正值上午,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但顾清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透明的墙。他还能看见、听见,但那些声音和画面都变得模糊、遥远,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布包里的碎片很沉,沉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想起玄尘说起师父时的表情,那种混合着敬重、怀念和愧疚的复杂情绪。也想起判官最后说的话:“苏明远要是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顾清不知道苏明远会怎么想,但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毁了师父的衣冠冢,毁了师父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
公交车到站了。顾清下车,走向安全屋所在的旧小区。
楼道里很暗,声控灯坏了,他只能摸索着上楼。走到六楼时,他看见门缝里透出灯光——玄尘已经回来了。
他推开门。
客厅里,玄尘背对着门,站在窗前。老陈、阿慧、小武三人坐在沙发上,脸色都很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还有……血腥味。
“玄尘。”顾清开口,声音沙哑。
玄尘转过身。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右臂缠着厚厚的纱布,血迹已经渗了出来。更触目惊心的是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神里有一种顾清从未见过的疲惫和……绝望。
“你回来了。”玄尘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异常,“坐。”
顾清坐下,将布包放在桌上。布包散开一角,露出里面的青石碎片。
玄尘的目光落在碎片上,久久没有移开。许久,他轻声问:“判官说,那是师父的衣冠冢?”
“嗯。”顾清点头,“墓碑上写着‘慈父苏明远之墓’,落款是‘徒玄尘立’。判官说,他们二十年前偷挖了衣冠冢,用师父的遗物作为节点媒介。”
玄尘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睛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师父不会怪你。”他说,“如果他在,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他走到桌前,拿起一块碎片,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师父临终前说,他的衣冠冢在青阳观后山。原来……原来都是假的。黄泉会连死人都不放过。”
“玄尘,”顾清问,“你那边怎么样了?公墓和水库的节点……”
“都破坏了。”玄尘放下碎片,“但代价很大。老陈受了伤,阿慧的法器毁了,小武差点被留在那里。”
老陈苦笑着举起缠着绷带的左手:“没事,就是被几个厉鬼抓了几下,死不了。”
阿慧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位置——那里原本挂着一串铜钱,现在只剩下一截断绳。
小武则低着头,一言不发,肩膀在微微颤抖。
“七个节点,我们破坏了六个。”玄尘说,“但最重要的阵眼,还完好无损。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低:“我们得到消息,李茂已经被带到槐安路44号。判官亲自坐镇,至少有二十个黑袍人在那里布防。子时一到,仪式就会开始。”
“子时?”顾清看了眼墙上的钟——上午十一点半,“那不是只剩下十二个半小时了?”
“对。”玄尘点头,“而且我们的人手……不够。”
客厅里一时沉默。
六个人,对阵二十个黑袍人,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判官。胜算几乎为零。
“那怎么办?”顾清问,“难道就这样放弃?”
“不能放弃。”玄尘说,但语气里没有多少底气,“但我们也不能硬闯。那是送死。”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摊开在桌上。是那张江城地图,但现在已经用红蓝两色做了大量标记。
“黄泉会的布置很严密。”玄尘指着地图上的槐安路44号,“阵眼周围至少有五层防护:最外层是普通的巡逻哨;往里是阵法陷阱;再往里是厉鬼和阴兵;最核心的区域,有判官和几个高级执事亲自把守。”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我们唯一的优势,是他们以为我们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公墓和水库的战斗,我们故意示弱,假装伤亡惨重,狼狈撤退。判官应该会认为,我们至少需要一两天才能恢复。”
“所以我们可以趁他们松懈,发动突袭?”顾清问。
“对,但不完全是。”玄尘看向老陈,“老陈,你来说。”
老陈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嘶哑:“我年轻时当过侦察兵,今天上午撤退时,我绕到槐安路后面,做了些侦查。那里地形很复杂,老式居民楼,小巷子多,监控少。而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上面画着简陋的草图:“槐安路44号后面,有一栋正在拆迁的楼,脚手架还没拆。从那里,可以爬到楼顶,用绳索滑到44号的楼顶——44号只有三层,那栋拆迁楼有五层,高度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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