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徽州大学,春意已深,夏日的序曲悄然奏响。阳光炽烈而慷慨,天空是那种近乎透明的、高远的蔚蓝,大朵大朵饱满的白云悠然悬浮。草木蓊郁到了极致,梧桐树叶从翠绿转向深碧,层层叠叠,绿得发亮,在校园的主干道上投下连绵的、清凉的浓荫。紫藤花期渐过,但月季、蔷薇和栀子花却开得愈发肆意,空气中混合着甜腻的花香、青草和阳光曝晒后泥土的浓烈气息。白昼变得很长,傍晚的霞光绚烂持久,夜晚则温暖宜人,蛙声虫鸣愈发嘹亮。一种学期临近尾声特有的、混合着疲惫、期待和淡淡离愁的气息,在校园里悄然弥漫。
对林夜和洛薇薇而言,这个春深时节,站在大四的尾巴上,心境如同这天气般,温暖中夹杂着一丝焦灼,明媚里隐藏着几许怅惘。毕业的钟声日益清晰,未来的轮廓却依然朦胧。那种悬而未决的状态,让每一天都像在倒计时,既珍惜当下,又难免为前路彷徨。
林夜的考研复试在四月底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收到录取通知邮件的那一刻,巨大的喜悦之后,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虚脱感,随即是对新阶段的隐隐担忧。几乎在同时,他之前努力争取的一家本地知名媒体的实习offer也终于到手。一时间,他面前摆着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继续深造,或是步入职场。喜悦之余,是甜蜜的负担,是必须做出的抉择。他将消息第一个分享给了洛薇薇。
视频那头,洛薇薇刚结束一天的研究,脸上带着倦意,但听到好消息的瞬间,眼睛亮了起来,笑容真切而温暖:“太好了!林夜!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她的喜悦透过屏幕满溢出来,带着由衷的骄傲。
“谢谢学姐。”林夜看着她,心里暖暖的,“就是……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选了。读研,还是工作?”
“别急,慢慢想。”洛薇薇的语气很平静,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沉稳,“两者各有优劣,关键是看你内心更想要什么,更适合哪条路。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
她的支持给了林夜莫大的安慰。接下来的日子,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查阅资料,咨询师长,权衡利弊。在这个过程中,他和洛薇薇的交流内容,也自然而然地加入了更多关于未来规划的务实探讨。他们会分析不同选择可能带来的发展路径,讨论行业的现状和趋势,分享各自了解的信息。这种交流,超越了风花雪月,更像两个成熟的伙伴,在共同谋划人生的下一步。林夜感觉,他们的关系,在面临现实抉择的关口,似乎又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深刻的阶段。
与此同时,洛薇薇在异国的学习也进入了紧张期。期末项目、论文压力接踵而至,加上远离家乡的孤独感,让她时常感到身心俱疲。林夜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隐藏的疲惫,尽管自己也面临抉择的压力,但他努力调整心态,更多地扮演起倾听者和支持者的角色。
深夜,当时差使得他这边是午夜,她那边是午后时,他会强忍睡意,陪因为项目卡壳而焦虑的她聊一会儿,听她语速飞快地分析问题,或者只是安静地陪着她视频,各自做着手头的事,营造一种“无声的陪伴”。他会记得她随口提过想念的家乡小吃,想办法托人买了寄过去,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但那份心意让她感动不已。她也会在他为选择纠结、彻夜难眠时,发来长长的语音,用她清晰的逻辑帮他分析利弊,但最后总会说:“遵循你内心的声音,别怕,无论选哪条路,尽力走下去就好。”
这种在压力下互相扶持、彼此成为对方精神支柱的感觉,让他们的心靠得前所未有的近。物理上的距离,反而让心灵的依赖更加凸显。
五月中的一个周末,林夜所在的文学院组织了毕业游。地点是邻市一个以山水闻名的古镇。大巴车上,同学们欢声笑语,带着即将毕业的兴奋和对最后一次集体出游的珍惜。林夜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心里却想着远方的洛薇薇。他拍下沿途的风景发给她,告诉她同学们的有趣反应,分享着旅途的点滴。
晚上,同学们在古镇的民宿聚餐,气氛热烈,啤酒、烧烤、欢声笑语不断。聚餐进行到一半,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大家纷纷躲进廊下。林夜借着酒意,走到客栈二楼的露台,这里相对安静,可以俯瞰雨中的古镇。青石板路湿漉漉的,反射着红灯笼的光晕,雨水顺着黛瓦滴落,敲打着下面的叶片,发出清脆的声响。远处山峦如黛,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一种宁静而略带感伤的氛围弥漫开来。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洛薇薇的视频通话。响了几声后,接通了,屏幕那端出现她略显疲惫但带着笑意的脸,背景是她宿舍的书桌,台灯散发着温暖的光。
“玩得开心吗?”她问,声音带着一丝倦意。
“还行,刚吃完饭,下雨了,在露台透透气。”林夜将镜头转向雨中的古镇,“看,是不是很有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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