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淌过昆仑虚沉寂的山峦,却照不进白浅眼底那片冰封的荒原。她在弟子房的窗前站了一夜,直到晨曦微露,将她的影子在冰冷的地面上拉长、淡化。
胸口的护神玉珏依旧黯淡,那缕与墨渊之间微弱的联系,如同游丝,时断时续,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叠风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在她脑中反复回响——“斩道”、“反噬”、“仙基崩毁”、“活劫”……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勾勒出的是一幅比前世亲眼目睹他祭钟更为残忍的画面。那是一种缓慢的、持续的、从内部开始的瓦解与折磨。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理智告诉她,此刻闯入紫霄殿是忤逆,是打扰,可能会影响他疗伤。但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本能的恐惧驱使着她——她必须亲眼确认他还活着,必须知道他究竟伤到了何种地步!否则,那无尽的猜测与想象,会先一步将她逼疯。
她推开房门,晨间的寒意扑面而来,却不及她心中万一。留守的弟子们看到她,眼神复杂,有同情,有关切,却无人上前阻拦。或许是他们从她那双燃着冰冷火焰的眼中,看到了某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紫霄殿外,守卫比平日森严了数倍。两名核心弟子肃立门前,见到她,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司音师妹,师尊正在闭关关键时期,叠风大师兄严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其中一人开口道,语气虽然客气,却带着不容商榷的坚定。
白浅停下脚步,没有硬闯,也没有哀求。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越过他们,落在紧闭的殿门上,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材质,看到里面那个生死未卜的人。
“我只在门外看一眼。”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波澜,“若师父无恙,我立刻便走。”
守卫弟子面面相觑,显然被她的态度所慑,但师命难违,依旧摇头。
就在这时,殿内隐约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痛苦的闷哼!
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白浅耳边!是他!是师父的声音!
他还在承受痛苦!他甚至无法在昏迷中完全压抑!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忌在这一刻灰飞烟灭!白浅眼中寒光一闪,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涌动,那枚黯淡的护神玉珏似乎也感应到她的决绝,发出一声微弱的悲鸣。
“让开!”她低喝一声,不再多言,身形一晃,竟是要强行突破!
两名守卫弟子脸色一变,立刻上前阻拦。然而,白浅的身法诡异灵动,竟在箭不容发之际从两人联手布下的气墙缝隙中穿过,一掌按在了紫霄殿的大门上!
“嗡——!”
殿门之上的防御阵法瞬间被触发,耀眼的光芒亮起,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传来!白浅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她不管不顾,将体内所有残存的灵力,连同那股从魂魄深处压榨出的、带着决绝意味的力量,狠狠灌注于掌心!
“给我开!”
“咔嚓!”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响起,殿门上的阵法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竟真的被她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她毫不犹豫,闪身而入!
“师妹!”
“不可!”
身后传来守卫弟子惊怒的呼喊,但她已听不见了。
紫霄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郁的药草气息和一种……仿佛生命本源正在流逝的、令人心悸的衰败感。
她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大殿中央,那座由万年寒玉打造、平日里用于打坐修炼的云床。
墨渊躺在那里。
不再是担架上匆匆一瞥的模糊印象,而是无比清晰、无比残酷地呈现在她眼前。
他依旧穿着那身被血染透的白袍,没有人敢轻易移动他。脸色已不是苍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仿佛所有的血色与生机都已离他而去。他双目紧闭,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青灰色的阴影,眉心紧紧蹙着,即便在昏迷中,似乎也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最让白浅肝胆俱裂的是,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背上,竟隐隐浮现出一些极其细微、却不断扭曲蠕动的暗金色纹路!那些纹路散发着与东皇钟同源的、令人作呕的寂灭气息,正如同活物般,不断侵蚀着他的仙躯,吞噬着他本就微弱的生机!
这就是“斩道”的反噬!这就是东皇钟留下的诅咒!
他不仅仅是在沉睡疗伤,他是在与这种附骨之蛆般的毁灭力量抗争!
白浅一步步走近,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每靠近一步,都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衰败与痛苦的气息,都能更清楚地看到那些暗金纹路如同毒蛇般在他皮肤下蠕动。
终于,她走到了云床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曾经威震四海八荒、如同昆仑山脊般不可撼动的男人,此刻却脆弱得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碎裂。
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涌出,不是之前那种崩溃的痛哭,而是无声的、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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