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虚的护山大阵恢复了平稳的嗡鸣,如同巨兽沉缓的呼吸。那股来自若水河畔、令人窒息的毁灭威压,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在天际留下一片被力量涤荡过的、异样澄澈却空洞的天空。
可白浅的心,却并未随之落下。胸口那枚护神玉珏不再滚烫,却依旧黯淡,与墨渊之间那微弱而坚定的联系,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她趴在窗棂边,指甲深深抠进木质窗框,望着那片空洞的天空,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赢了?还是……
她不敢想下去。
时间在死寂般的等待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
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远方的云层被撕裂,一道道流光拖着或明或暗的尾焰,如同归巢的倦鸟,艰难地穿越晨雾,向着昆仑虚山门坠落。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白浅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她再也顾不得虚弱的身体,踉跄着冲出弟子房,向着山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山门前的广场上,早已聚集了留守的弟子和长老。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寒冰。归来的队伍,没有了出征时的肃整与锐气,只剩下满身的疲惫与狼藉。玄甲破损,血迹斑斑,几乎人人带伤,许多弟子是被同门搀扶甚至抬着回来的。浓重的血腥味与硝烟气息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诉说着那一战的惨烈。
白浅的目光如同疯了一般在人群中搜寻,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写满劫后余生与悲痛的脸庞。她看到了被斩断一臂、脸色灰败却依旧强撑着指挥安置伤兵的长衫;看到了浑身浴血、玄甲几乎碎裂、正低声与长老快速交代着什么的叠风……
没有他。
那个白色的,永远挺拔如松的身影,在哪里?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人群后方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几名核心弟子簇拥着,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副由灵力凝聚而成的担架,缓缓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
担架之上,躺着的正是墨渊。
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抽离。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袍,此刻已被大片大片干涸与未干的金色血液浸染,如同雪地上绽开的残梅,触目惊心。他周身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唯有眉宇间那抹即使昏迷也未曾散去的、仿佛承载着整个天地重量的坚毅,证明着他依旧活着。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白浅几乎虚脱,可看到他这般模样,那刚升起的一丝庆幸瞬间被更尖锐的疼痛取代。她拨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师父!”她扑到担架旁,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伸出手,却不敢触碰他,生怕自己的触碰会加速那微弱生机的流逝。
叠风拦住了她想要探视的手,声音沙哑而沉重:“师妹,师尊神力耗尽,神魂亦有震荡,需要立刻闭关静养,不可打扰。”
白浅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叠风,看着他眼中的血丝与深切的疲惫,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看到了周围弟子们看向担架上墨渊时,那混合着崇敬、悲痛与担忧的眼神。
她明白了。此刻,她不能失态,不能成为另一个需要被安抚的对象。
她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收回颤抖的手,退后一步,朝着担架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直到担架被小心翼翼地抬入紫霄殿,殿门在眼前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白浅才直起身。她站在原地,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晨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衣衫,却吹不散她周身那凝固般的悲伤与冰冷。
周围的弟子渐渐散去,各自处理伤势,收殓同门遗体,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悲恸。没有人再来打扰她,或许是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叠风处理完紧急事务,再次来到紫霄殿外时,看到的就是白浅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如同化作了一尊望夫石,只有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师妹,回去吧。师尊闭关,非一日之功。你在此……于事无补。”
白浅缓缓转过头,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干涸的荒芜,她看着叠风,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大师兄,告诉我……东皇钟,到底怎么样了?师父他……是如何受伤的?”
叠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艰涩地开口:“擎苍……不知以何种秘法,引动了东皇钟的一缕投影,威力……毁天灭地。师尊为了破局,施展了禁忌之术‘斩道’,强行斩断了那投影与本源的联系,但也因此……遭到了极强的反噬。”
斩道?反噬?
白浅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还是动用了超越极限的力量!前世他是以身为祭,这一次,他选择了另一种惨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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