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素描 第21章 动机与三等功

审讯室的灯光在清晨显得愈发刺眼。吴志强脸上的从容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般的焦躁。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反复交叉又松开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剧烈挣扎。

李斌和老刘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们不再急于追问作案细节，而是将话题引向了更深层的地方。

“吴志强，”李斌的声音放缓了一些，但依旧带着穿透力，“以你的脑子，你的这份‘钻研’精神，干点正事，未必不能出头。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

吴志强低着头，沉默不语。

老刘接话，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惋惜的沉重：“我们查过你的过往。高中成绩不错，尤其对物理、机械这些东西感兴趣。后来家里出事，辍学了，在社会上混了几年，干过网管，修过电脑……可你没再系统学过东西，反而把聪明劲都用在这上面了。”他指了指那些开锁工具和技术手册的照片。

“你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还是觉得这社会亏待了你，所以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李斌一针见血。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吴志强某个隐秘的痛点。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证明？我需要证明什么？！你们懂什么！那些住着好房子，用着高级锁，就觉得高枕无忧的人……他们凭什么？！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以为的铜墙铁壁，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我甚至不用亲自进去，随便找个人，教他点皮毛，就能把他们自以为是的安稳搅得天翻地覆！”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段话，胸膛剧烈起伏。这是一种长期压抑后扭曲的宣泄，夹杂着自卑、愤懑和一种畸形的成就感。

“所以，你选择赵小军，就是因为他容易被控制，能满足你这种在幕后操控、彰显自己‘技术’优越感的心理？”老刘冷静地分析着他的心理动机。

吴志强喘着粗气，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这种默认，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突破口一旦打开，后续的审讯就顺利了许多。在强大的证据链和对其心理动机的精准把握下，吴志强最终放弃了抵抗，开始详细交代他如何通过网络物色像赵小军这样社会经验不足、经济窘迫又渴望快速获取钱财的年轻人，如何利用他们进行实践，自己则隐藏在幕后规避风险，并从中获得操纵他人和挑战安保系统的双重快感。他承认了三起入室盗窃案均由其策划、指挥，并提供技术支持。

至此，这起由“模仿作案”引出，牵扯出幕后“导师”的系列入室盗窃案，终于全面告破。

案件的成功侦破，在分局内部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专案组受到了嘉奖。而在嘉奖名单中，林枫的名字被单独提了出来。

在案件总结报告里，李斌特别写道：“……新警林枫同志，在此系列案件的侦破过程中，展现出过人的细致观察力和案件敏感性。其初期提出的‘作案手法存在模仿痕迹’的设想，为案件定性提供了关键思路；其在海量视频侦查中捕捉到关键嫌疑人影像，并坚持追踪，为锁定主要犯罪嫌疑人吴志强提供了直接线索；其在审讯陷入僵局时，能准确把握案件细节，提出切中要害的审讯建议，为突破主要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发挥了积极作用……”

一周后，分局召开表彰大会。林枫穿着笔挺的警服，坐在台下，心情有些恍惚。当听到主席台上念到他的名字，并宣布“授予朝阳路派出所民警林枫同志个人三等功”时，他感觉周围的声音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他走上主席台，从领导手中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三等功奖章和鲜红的证书。奖章在灯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回到座位上，他摩挲着奖章冰凉的表面，心中涌起的并非全是喜悦，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想起第一次独立处理纠纷时的手足无措，想起在监控室熬过的无数个夜晚，想起师父陈建国那总是严厉却偶尔流露出认可的眼神，想起受害人小雯拿回手机时那激动感激的笑容，也想起吴志强在审讯室里那扭曲而空洞的眼神……

这枚奖章，不仅仅是对他能力的认可，更是对他这几个月来，在平凡甚至琐碎的基层警务工作中，始终坚持细致、坚守初心的一种见证。

“微光汇聚，终成星河。”他再次想起这本书的主题。他这缕微光，在这次案件的侦破中，确实发挥了些许作用。但这光芒，并非他一人之功，它离不开师父的指引，离不开专案组前辈们的带领和协作，离不开所有默默无闻的基层警务工作者的日常坚守。

大会结束后，陈建国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手中的奖章，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干得不错。但别飘，路还长。”

林枫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师父。”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警察这条路，有荣光，更有无尽的挑战与付出。他将奖章和证书仔细收好，整理了一下警服，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平静。

未来的警途，他还将遇到更多的案件，更多的人，他这缕微光，将继续燃烧，努力照亮更多需要光亮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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