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在案情分析会上的发言,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朝阳路派出所乃至分局刑侦大队都漾起了涟漪。他提出的“模仿作案”猜想,虽然大胆,却因其基于扎实的现场细节对比而显得并非空穴来风,为陷入僵局的侦查工作撕开了一个新的口子。
分局领导经过研究,决定正式将这三起入室盗窃案并案侦查,成立专案组,由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李斌担任组长,抽调精干力量参与。出乎不少人意料的是,名单里赫然包括了朝阳路派出所的陈建国,以及——刚入职不到半年的新警林枫。
任命传达下来时,林枫正在整理社区安全宣传的材料,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愣了好几秒,直到力哥赵大力用力拍了他的后背一下,才回过神来。
“行啊,枫子!这就进专案组了!给咱所长脸了!”赵大力嗓门洪亮,引得办公室其他同事纷纷投来羡慕和鼓励的目光。
陈建国倒是很平静,只是把林枫叫到一边,沉声交代:“进了专案组,多看,多听,多学,少说。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别打听。记住,你是去学习的,也是去干活的,不是去出风头的。”
“我明白,师父。”林枫重重地点头,内心激动与压力并存。他清楚,这既是机遇,也是考验。
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设在分局刑侦大队的一间会议室里。白色的写字板上贴满了三起案件现场照片、方位图、物证照片和线索梳理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和咖啡因的味道。
林枫跟着陈建国走进来时,能明显感觉到几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专案组里除了李斌和另外两位在案情分析会上见过的侦查员,还有几位他不认识的老刑警,个个眼神锐利,带着长期与犯罪分子打交道磨砺出的沉稳和疲惫。
李斌简单介绍了一下专案组成员,轮到林枫时,他特意多说了两句:“这位是朝阳所的小林,林枫。之前那‘模仿作案’的思路就是他提出来的,年轻人,脑子活,对案子细节熟悉,陈所特意推荐他进来,大家多带带。”
“陈老鬼推荐的人,错不了。”一个头发花白、被称为“老刘”的老刑警冲陈建国笑了笑,然后对林枫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会议开始,李斌主持,首先重新梳理了三起案件的所有已知信息。林枫坐在靠墙的位置,拿出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不敢遗漏任何一个细节。他发现,专案组的分析更加系统、深入,涉及到嫌疑人画像、赃物可能流向、区域同类手法案件串并等多个方面。
“根据小林同志之前提出的思路,以及我们最新的分析,”李斌指着白板上的地图,“我们倾向于认为,嫌疑人极有可能是本地人,年纪不会太大,可能在20到30岁之间,对辖区环境熟悉,有一定反侦查意识,但实践经验不足。其盗窃手法可能来源于网络学习,或者……有某种间接的‘师傅’或信息来源。”
“作案动机呢?为财?”一位侦查员问。
“初步判断是,但又不完全像。”李斌沉吟道,“三起案子损失财物价值不算很高,而且选择目标有些随意,更像是……在‘练手’或者满足某种心理需求。”
“练手?”老刘皱起眉头。
“嗯。如果真是模仿作案,那么作案本身,可能比获取财物更能让他获得满足感。当然,这只是推测,需要证据支撑。”
会议确定了下一步侦查方向:一是继续深入排查三个案发现场周边的社会监控,寻找嫌疑人来去路线,特别是注意是否有步行或使用非机动车(如电动车、共享单车)的可疑人员;二是对辖区内所有有盗窃前科、特别是曾使用技术开锁手段的人员进行摸底排查;三是安排人手,对辖区内二手手机、电脑、金银首饰回收点进行布控和走访;四是利用大数据模型,对案发时段出现在几个案发现场周边的可疑人员进行碰撞比对。
任务分配下来,林枫被分到了监控排查组,跟着老刘和另一位年轻侦查员小王,主要负责“红光小区”和“勤俭里”两个老小区周边的监控视频复核与拓展追踪。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且耗费眼力的工作。之前派出所的同事已经排查过一遍,收获不大。专案组的要求更高,需要将排查范围扩大到周边一公里,时间范围也扩大到案发前后各三小时。
接下来的几天,林枫几乎长在了分局的视频侦查室里。面对十几个屏幕,海量的监控录像,他一帧一帧地看,眼睛熬得通红。老刘经验丰富,往往能敏锐地捕捉到行人细微的不自然之处;小王则对视频处理软件运用熟练,能进行清晰化处理。林枫则发挥他细致的优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与案发现场鞋印对应的鞋款,任何一个在案发时段反复出现或行为异常的身影。
“小林子,沉得住气,不错。”休息间隙,老刘递给他一支烟,林枫摆手谢绝,老刘自己点上,吐着烟圈说,“干我们这行,有时候就得靠这水磨工夫。线索嘛,往往就藏在你看第一百遍时才发现的那个角落里。”
林枫深以为然。他想起陈建国说过,细节决定成败。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复核“勤俭里”小区后街一个便利店自己安装的私人监控时,林枫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案发当天晚上十点左右,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推着一辆共享单车,从便利店门口经过,方向正对着案发的勤俭里小区。关键是,该男子脚上穿的,正是一双与现场鞋印品牌型号相同的运动鞋!
虽然画面模糊,无法辨认面部,但出现的时间、地点、交通工具和鞋款,都高度契合!
“刘哥!王哥!你们快来看!”林枫压抑着兴奋喊道。
老刘和小王立刻凑过来,反复观看了这段视频。
“时间对得上,方向对得上,鞋也对得上……有戏!”老刘一拍大腿,“小王,顺着这个方向,把他来的路和离开的路给我挖出来!重点查共享单车的使用记录!”
一条重要的线索,终于从茫茫的监控海洋中,被林枫这缕微光,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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