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毛巾晾好,洗漱水端出去倒掉,林逸走出了屋子。
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气,抬头看了看天,暮色正一点一点地压下来。
看来唐雪芸早就回来了,不然这饭香不会这么浓。
她应该忙活一阵了,连热水都提前备到了屋里,说明他前脚刚醒,她后脚就进来了。
“三哥!”
厨房门口,唐雪芸探出头来,看见林逸立刻扬声道:“饭好了,可以开饭啦!”
“嗯!”
林逸应了一声,顺口道,“叫上江老头一块儿吃。”
一睁眼就有热饭热菜,这日子过得简直像神仙。
不过,其实才刚过六点而已。
入了深秋,天黑得早,六点多外头就泛着灰蓝。
等到了夏天,八点天还亮堂着呢。
林逸轻笑摇头,朝厅堂走去。
“江老头,吃饭了……”
唐雪芸提高嗓门,大声喊了一嗓子。
没一会儿,江鸿承便从偏房晃了出来,脚步慢悠悠的。
像是踩着节拍,进了厅里,在桌边坐下。
紧接着,贺伟强和唐雪芸端着盘子陆续走来。
桌上几样菜一一摆开:
糖醋小排油光锃亮,红烧海鳗酱香浓郁,清炒小白菜青翠欲滴。
再加一碗蛋花汤,汤面上浮着紫菜碎,热气腾腾。
米饭刚揭锅,白雾缭绕,米香直往鼻子里钻。
见贺伟强放下碗碟转身要走,林逸开口叫住,“伟强,别走,一起吃。”
“三哥!”
贺伟强摆手笑道,“我们那边灶上也开了火,老马他们等着我回去呢。”
说完,转身便出了门。
他是和马建成等人,在这儿做保镖的。
最初几个人就住在宅子里,后来人多了。
林逸便把百来步外的一处老院子,腾给他们住。
贺伟强和马建成搬过去后,平日饮食起居全靠自己张罗。
林逸曾想请个厨娘照应三餐,却被他们婉拒。
几个大男人说习惯了自给自足,不愿多添麻烦。
“吃吧。”
林逸看着贺伟强离去的背影,见唐雪芸已替他和江鸿承盛好了饭,笑了笑,低头动筷。
这些年,随着市面渐活,不少原本稀罕的海货,也开始在京城街市露脸了。
比如这海鳗,以往只在年节时才能见着,家家户户图个年年有余的彩头,算是年夜饭里最体面的一道硬菜。
可如今,竟成了寻常人家餐桌上的常客。
唐雪芸的手艺的确不赖。
海鱼最难去腥,她做的这道红烧海鳗却毫无杂味,肉质紧实,酱汁入味。
糖醋小排酸甜适口,特别下饭。
素菜清爽解腻,汤水鲜而不寡。
这样一顿饭,放在几十年后,不过是普通家庭的日常。
可放在这年头,足以让无数人家眼馋。
谁家能天天吃得如此丰盛?
不逢年不过节的,能见顿荤腥就算不错了!
真是糟蹋啊……
败家啊……
林逸吃完,捧起茶杯啜了一口温茶。
他目光落在正收拾碗筷的唐雪芸身上,忽而道:“小芸,待会洗完碗,来厅里一趟,我有点事跟你说。”
这话一出,唐雪芸的手一颤。
碗差点没拿稳,整个人也微微绷紧,心头怦怦跳:
三哥……该不会要训我了吧?
想到自己拿着远高于国营厂工人的月钱,一日三餐顿顿有肉,吃到后来甚至觉得腻味。
她清楚,在这个多数人半年见不到几片肥肉的年代,这种腻简直是种罪过。
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的生活,她却开始嫌烦?
真要传出去,还不被人戳脊梁骨骂,身在福中不知福?
偏偏前几天三哥不在,她偷偷接了个带外宾逛胡同的活儿,赚了几块钱……
现在回想起来,悔得肠子都青了。
“三……三哥……”
她低着头,声音发虚,“……知道了。”
“别紧张,就是件小事。”
林逸看她那副模样,哭笑不得,“又不是要砍你脑袋。”
“哦……是!”
一听这话,唐雪芸肩头一松,悄悄吐出一口气。
江鸿承刚吃饱,本打算照例去后院溜一圈消食。
听到这话,忽然驻足,眼中精光一闪。
竟调转方向,重新坐回了厅中主位旁。
“江老头,你不遛弯,留这儿凑什么热闹?”
林逸挑眉问道。
这老头儿向来饭后必走,除非有正事,否则绝不多留一秒。
偶尔天气好,还能见他在巷子里来回踱步,活得比退休干部还悠然。
“留下听听。”
江鸿承抿嘴一笑,神色淡然。
林逸瞥他一眼,无奈翻了个白眼。
这老头,越老越滑头。
分明是想看场好戏。
果不其然,没多久,唐雪芸洗净了碗筷,轻手轻脚地走进厅堂,走路姿势拘谨得像根绷直的细绳,生怕惊动了谁。
林逸一瞧,忍不住笑出声。
“行了,坐下吧。”
他语气轻松,“我不是要怪你带游客那事儿,能赚钱,说明你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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