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克沃斯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但今天的云层压得格外低,沉甸甸地悬在锈红色的工厂烟囱和歪斜的屋顶之上,酝酿着一场迟来的秋雨。
凌晏靠在一条僻静小巷潮湿的砖墙上,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墙面上划过。他在等西弗勒斯。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这很少见。那个男孩或许阴郁别扭,但对知识的渴求让他向来准时。
一种细微的、冰凉的触感落在鼻尖。雨开始了。先是稀疏的几滴,敲打在铁皮屋顶和石子路上,发出寂寞的声响,很快就连成了细密的雨丝,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灰白的朦胧里。
凌晏微微皱起眉,拉高了旧外套的领子。他不喜欢雨,这总是让他想起一些并不愉快的、关于死亡和冰冷的记忆。他正打算朝蜘蛛尾巷的方向挪动几步,忽然,一种极其细微的、被窥视的感觉,像一片冰冷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后颈的皮肤上。
不是好奇的邻居,不是街边无所事事的小混混。那感觉更……遥远,更沉静,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
他的动作顿住了,全身的肌肉在那一瞬间进入了某种极致的静止,只有眼睫极其缓慢地垂下,掩去了眸底骤然闪过的锐光。成年人的灵魂和历经生死带来的直觉在疯狂示警。
他没有立刻回头,也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探查动作。呼吸依旧平稳,甚至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他只是像任何一个等得不耐烦、又被雨淋湿的孩子那样,略带烦躁地踢了一下脚边一颗松动的小石子。
石子滚进不远处一个积着污水的浅洼,溅起一小圈涟漪。
就在这看似无意的、身体自然转动的刹那,他的眼角的余光,以一种人类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和角度,极快地扫过所能企及的每一个高处——教堂那略显破败的钟楼窗口、远处水塔锈蚀的扶梯、以及更远方,镇公所那栋古老建筑尖顶的阴影处。
空旷,无人。
雨声淅沥,巷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但那被注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它如同附骨之疽,黏着在背心,冰冷而持久。对方是个高手。而且,极有可能使用了超乎寻常的手段。
凌晏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这个世界里,能用出这种手段,并且会对他这样一个“流浪儿”产生兴趣的,范围小得可怜。
邓布利多。
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的瞬间,带来了一种混合着果然如此和高度警惕的复杂情绪。那只老蜜蜂,终究还是把目光投了过来。是因为他频繁接触西弗勒斯?还是他之前那些并未完全掩饰的、超乎年龄的魔法能力引起了注意?
脚步声。
凌晏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到之前那种略带焦躁的等待状态,甚至故意让肩膀垮下一点,显得更加符合一个淋雨等人的落魄孩子的形象。
西弗勒斯从巷子另一端快步跑来,他没有带伞,黑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绺绺地贴在苍白的额头上,让他看起来更加瘦小狼狈。他喘着气,脸上带着未散的阴郁和一丝迟到的懊恼。
“我……被耽搁了。”他跑到凌晏面前的屋檐下,声音有些喘,含糊地解释了一句,没有细说。凌晏能猜到他所谓的“耽搁”是什么。
“嗯。”凌晏应了一声,语气平淡,仿佛刚才那段时间的等待和突如其来的警觉从未发生。他目光扫过西弗勒斯湿透的肩头,“雨大了,今天还去?”
那如影随形的被注视感,在西弗勒斯出现后,似乎微妙地减弱了一丝,但并未完全散去。监视的重点,依然在他身上。
西弗勒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黑眼睛里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压过了糟糕的天气和显然不佳的心情。“去。”他回答得很快,很坚定。
“老路线?”凌晏确认道,同时极其自然地转过身,用后背挡住了某个可能存在的窥视方向,将西弗勒斯护在自己与墙壁之间狭小的干燥地带。
西弗勒斯愣了一下,似乎察觉到这个细微的保护姿态,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走吧。”凌晏率先迈开步子,走进了雨幕里。他的步伐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每一步的落点,每一次视线的扫动,都带上了更深沉的审慎。他不再仅仅是在避开积水和水坑,更是在利用建筑物的阴影、转角,尽可能地将两人的行迹置于相对隐蔽之处。
西弗勒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他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凌晏有些不同,少了点平时那种近乎慵懒的随意,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但他将其归因于天气或者自己迟到的缘故。
去往旧书店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雨声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却也放大了内心的猜疑。凌晏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时断时续,却始终未曾完全离开。像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猎手,并不急于靠近,只是远远地确认着猎物的动向。
终于,再次来到那扇熟悉的、锈迹斑斑的后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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