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蜘蛛尾巷阴沟里的水,黏稠而缓慢地流淌。
下周三如期而至。天空是那种熟悉的、令人压抑的灰白色。
西弗勒斯提前了半小时就等在那个堆满废木箱的门洞附近,身体一半藏在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壁上剥落的灰泥。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那些书,仅此而已。那个叫凌晏的家伙古怪、危险,身上谜团多得让人不安。
但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巷口时,西弗勒斯紧绷的下颚线还是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瞬。
凌晏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他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边缘磨损严重的亚麻布袋子,脸上带着一种……像是刚刚完成了一场恶作剧似的、极力压抑却仍从眼底漏出一点痕迹的轻松笑意。
“走吧。”凌晏走到近前,没多废话,只是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发出些微沉闷的碰撞声。
西弗勒斯的目光被那个袋子吸引,但他忍住没问。两人再次沉默地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里,默契地避开了可能有人的大路。这一次,西弗勒斯跟得更近了些,不再刻意保持三步的距离。
旧书店的后门依旧锁着。凌晏如法炮制,指尖虚按,锁芯发出那声熟悉的、细微的“咔哒”。推开门,陈旧纸张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比记忆中更浓烈。
西弗勒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目标明确地直奔左边第三个书架底层。那里果然又散落着几本他没来得及细读的笔记。
凌晏没有跟他一起挤在书架间。他拎着那个袋子,走到窗边一块相对干净的空地,将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不是书,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几个大小不一的玻璃瓶和陶罐(洗得很干净),一小捆用细绳扎好的干枯树枝,一块边缘粗糙的石板,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生锈的铁臼和杵。
西弗勒斯从书堆里抬起头,看到这些东西,愣住了,黑眼睛里满是疑惑。
“光看记不住,”凌晏拿起一个玻璃瓶,对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语气随意,“有些东西,得亲手做一遍。”
他拿起那本缺了封皮的《中世纪炼金术简述》,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一段模糊的插图和文字。“比如这个,‘雏菊根的精粹液’,说是能增强某些愈合药剂的稳定性。书上说的步骤……”他顿了顿,嘴角撇了一下,带出一丝极淡的、属于成年人的挑剔,“有点繁琐,而且效率不高。”
西弗勒斯不由自主地放下手里的笔记,走了过来。魔药制备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远超单纯的阅读。他看着凌晏摆开那些简陋的器皿,眼神专注。
“第一步,干燥研磨。”凌晏拿起几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干枯根茎,放入铁臼,递给他,“试试。要尽可能细,但不能过度发热损失活性。”
西弗勒斯接过臼杵,手指触碰到冰冷粗糙的铁器。他做起这个来很熟练,手臂稳定而有力,很快将根茎捣成均匀的细粉,手法远比他的年龄老练。
凌晏在一旁看着,偶尔出声提醒:“手腕再低一点……对,利用碾的压力,不是砸。”
粉末制备完成。西弗勒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发亮。
“第二步,浸润。”凌晏将一个玻璃瓶递给他,里面是清水。“通常用冷水浸泡十二小时。但如果我们……”他拿起那捆干枯树枝中的一小截,指尖轻轻一搓,一簇微弱却稳定的火苗突兀地在他指尖燃起,温暖着瓶底,“……稍微施加一点均匀的热力,同时顺时针缓慢摇晃,你看,水纹的变化……看到吗?活性物质在加速析出,但温度必须控制在指尖刚好觉得烫的程度,不能更高。”
西弗勒斯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凌晏的手和瓶子里细微的变化。无声咒!无杖魔法!如此精准的控温!这根本不是“小把戏”!
凌晏仿佛没注意到他的震惊,专注地看着瓶子里的液体逐渐变得有些浑浊。“时间可以缩短到十分钟。但关键是对魔力的感知,而不是傻等着。”他熄灭火苗,将瓶子递给西弗勒斯,“感觉到了吗?那种……微弱的张力?”
西弗勒斯小心翼翼地接过温热的瓶子,指尖传来的触感和液体中那种极其微妙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让他心脏狂跳。他点了点头,喉结滑动了一下。
“最后,过滤和稳定。”凌晏拿起一块粗布和一个空瓶,示范如何倾倒,如何挤压,“挤太用力会带入杂质,太轻则浪费。自己试。”
西弗勒斯照做了,动作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逐渐变得流畅自信。当几滴清澈中带着微弱乳白色的液体终于滴入干净的玻璃瓶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攫住了他。这比仅仅在纸上读到的要真实一百倍。
凌晏拿起那瓶来之不易的精粹液,晃了晃,评价道:“纯度一般,器具太差了。但步骤和感觉记住了,以后有条件就能做得更好。”
西弗勒斯看着那瓶液体,又看看凌晏,突然低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他问的是那些改良的方法,那些对魔力精细入微的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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