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
不是安宁,而是被厚重壁垒隔绝后的、真空般的死寂。
银色的光膜之外,是永恒翻滚的混沌与湮灭,如同狂暴无声的海浪,永不停歇地拍打着这脆弱的“茧”。
光膜之内,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能量流转时发出的、几乎不可闻的细微嗡鸣,以及凌晏光核那稳定而缓慢的、如同沉睡巨人呼吸般的脉动。
年轻西弗勒斯盘膝坐在光滑冰冷的能量地面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亘古存在的石碑。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久到仿佛要与这片被他强行从毁灭中剥离出来的狭小空间融为一体。那双融合了规则银辉与记忆灰暗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悬浮在正前方的、散发着宁静光辉的银色光核。
凌晏蜷缩的身影在光核中清晰而稳定,阴影的侵蚀已被彻底净化,灵魂本源的修复在“静”之符文的力量下缓慢而坚定地进行着。他像是沉浸在一个无比漫长的梦境中,眉宇间不再有痛苦挣扎的痕迹,只剩下一种近乎神性的、纯粹的平静。
守护。这是他现在唯一、也是全部的职责。
他像最精密的仪器,监控着光核的每一次能量起伏,调整着“茧”内能量的细微流动,确保修复过程不受任何干扰。凌晏留下的知识在他脑海中流淌,化为本能般的操作。年长斯内普的记忆则沉淀在意识深处,如同冰冷的压舱石,让他能够以远超年龄的耐心和坚韧,承受这漫长而孤寂的守望。
没有日月轮转,没有星辰起落。只有光核恒定不变的脉动,以及光膜外那永恒不变的、毁灭的喧嚣。
在这种极致的寂静与专注中,某些被强行压制的东西,开始悄然滋长。
起初只是细微的、一闪而过的碎片。
是蜘蛛尾巷那永远潮湿霉烂的气味,混合着托比亚·斯内普醉醺醺的咆哮和艾琳隐忍的啜泣。是佩妮·伊万斯带着嫌恶的一句“怪胎”。是莉莉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示魔法时,那双翠绿眼眸中闪烁的、让他自惭形秽又无比渴望的光芒。
属于“西弗勒斯·斯内普”童年的、原生的记忆,如同被封存在冰层下的水草,在绝对静止的环境中,开始缓慢地、不由自主地浮起。
紧接着,更沉重、更黑暗的洪流开始涌动。
不属于他的,却又与他血脉同源的记忆,如同潜伏的幽灵,挣脱了束缚。
他“看”到自己(不,是年长的自己)跪在肮脏的地板上,冰冷的蛇脸男人用魔杖抵着他的眉心,那是一种灵魂都被冻结的恐惧,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为了某个目的甘愿忍受一切的扭曲决心。“西弗勒斯……我忠诚的仆人……”那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爬过后颈。
他“感受”到每一次向邓布利多传递情报时,那种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的战栗,以及面对凤凰社成员不信任目光时,那刺骨却必须隐藏的冰冷。老校长湛蓝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带着怜悯,带着算计,也带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沉重托付。
他“经历”着那个万圣节夜晚,戈德里克山谷冰冷的空气,破碎的房门,还有……那片刺目的红。那不仅仅是视觉的冲击,是一种灵魂被瞬间撕裂、被无尽悔恨与绝望吞噬的、永恒的酷刑。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烈的、生理性的绞痛,让他几乎无法维持盘坐的姿势,不得不微微弯下腰,用手死死按住胸口,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这新鲜的痛楚覆盖那记忆的幻痛。
还有……凌晏消失的那个瞬间。
不是他亲身经历的、在霍格沃茨某个角落的茫然寻找,而是年长斯内普视角下的、更漫长、更绝望的十一年。是无数个夜晚在魔药瓶闪烁的微光中,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喃喃自语;是动用所有双面间谍的渠道,像疯子一样搜寻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却只换来更深的空洞;是看着活点地图上那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名字,内心一片荒芜;是每一次听到“时间”、“消失”这类词汇时,那条件反射般、尖锐到无法呼吸的刺痛。
这些记忆,不再是之前灌注时那种蛮横的冲击,而是如同慢性毒药,丝丝缕缕地渗透、弥漫。它们与他自身的记忆交织、缠绕,难分彼此。那些痛苦、孤独、挣扎、算计、以及那深埋在一切之下的、微弱却从未熄灭的……对救赎的渴望……都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想要救回凌晏的少年。他是那个在阴霾中长大的西弗勒斯,也是那个在黑暗中行走、背负着罪与罚的西弗勒斯。
他守护着凌晏,仿佛也在守护着那个曾经拥有过、又失去了凌晏的、破碎的自己。
时间,在这种内外的双重静止中,以另一种方式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一直稳定脉动的凌晏光核,忽然产生了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修复节奏的涟漪。
很轻,很柔和,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平静的湖面。
年轻西弗勒斯瞬间从记忆的沉溺中惊醒,所有的杂念被瞬间剥离,意识重新变得如同冰面般清明锐利。他全身的感知都聚焦在那一点涟漪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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