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场务小雯那里得到的关键信息像一颗微弱却顽固的火种,在泠沉寂冰冷的心湖中悄然点燃,驱散了一小片迷雾,映亮了一条看似可能的前路。然而,这希望之光刚刚亮起,现实冰冷坚硬的壁垒便如同无数荆棘,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瞬间勒紧了这缕微光,几乎要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钱”。
这个对于曾经的菟丝花妖灵而言近乎陌生的概念,此刻却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沉重地压在“凌泠”这个身份之上,成为横亘在求知路上最直接、最残酷的障碍。她,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所有的经济命脉都被经纪人梅姐以“代为管理”的名义牢牢攥在手心。那点可怜的片酬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商演收入,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梅姐控制的账户,然后迅速被分流——支付这间昂贵却冰冷的公寓租金、高昂的水电物业费,以及填塞她那个远在老家、如同无底洞般不断索取的吸血鬼家庭。
她能偶尔拿到手的少量现金,仅能维持最基础的生存——外卖、打车,或许再加上一两件廉价的护肤品,想要购买几本真正有价值的表演理论书籍都显得捉襟见肘,更别提支付一堂由戏剧学院退休教授开设的、听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私人课程费用了。
一支用来笼络人心的奢侈品牌口红可以轻易送出,但真金白银的学费?对她而言不啻于天文数字。向梅姐开口申请?这念头刚一浮现就被泠自己掐灭了。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她几乎能立刻想象出梅姐那夸张的嘲笑嘴脸,用刻薄的言语将她这点微末的渴望碾碎成渣,然后变本加厉地将更多低劣、消耗口碑的商演和网剧塞过来,美其名曰“为你赚钱”。
另一个棘手的问题是“机会”。即便奇迹发生,她凑够了足够的钱,那位“琢表演工作室”的刘老师,听描述就是一位清高、严苛、注重传承的老派知识分子,收徒标准必然极高,需要老学员引荐。
她凌泠是什么人?一个全网群嘲、靠脸上位、演技负分的花瓶女星,身上贴满了“浮躁”、“虚荣”、“无脑”的标签。她拿什么去打动那位见惯了真正热爱表演的苗子的老教授?即便只是挤进一个公开体验课的名额,也必然竞争激烈,她如何能确保自己能从众多渴望学习的普通人中脱颖而出?更何况,她的所有行程几乎都在梅姐的监控之下,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一天,去往城西的创意园区上课?
困境环环相扣,仿佛一个死局,冰冷的绝望感再次丝丝缕缕地渗透上来。
但泠终究不是那个只会绝望哭泣的原主。她是异世的妖灵,是能在绝境中缠绕求生的菟丝花。短暂的沮丧过后,她那冰冷的、属于掠食者的心智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坐以待毙绝非她的风格。既然暂时无法解决钱和机会的问题,那就先最大化地利用现有资源,获取一切可能的信息。
在《时光微微甜》片场的拍摄间隙,当其他演员休息、玩手机或者闲聊时,她总是找个安静的角落,利用那部被梅姐时刻“关心”着的手机,断断续续地、极其谨慎地搜索着一切与“琢表演工作室”和“刘老师”相关的蛛丝马迹。
网络世界关于这个工作室的信息少得可怜,近乎于无。没有华丽的宣传页面,没有诱人的课程广告,只有零星的、散落在几个极其专业的戏剧论坛角落里的几条旧闻帖子和学员感想。
拼凑起来的信息勾勒出这样一幅画像:刘文石教授,戏剧学院表演系退休元老,脾气古怪,教学严苛到不近人情,拒绝一切商业化运作,秉持着一种近乎“匠人”的守旧精神,只专注于打磨真正热爱表演的苗子。
工作室规模极小,口碑在小圈子里极高,但极其低调,培养出的几个学生都在业内以扎实的功底着称,却并非流量明星。
越是如此,泠越发肯定这位刘老师绝非浪得虚名之徒。他拥有的,很可能正是她最急需的、系统性的、真正扎根于表演艺术本源的“方法论”和“理解力”。这种认知让她的渴望变得更加迫切,尽管她连这位老师长什么样都一无所知,但这已是她在黑暗中摸索至今,唯一抓住的一根看起来足够坚实的藤蔓。
然而,用手机搜索不仅效率低下,而且极不安全。原主那台昂贵的笔记本电脑她根本不敢动用,天知道梅姐有没有在里面安装什么监控后台程序。
必须有一个完全独立的、可以自由获取信息的渠道。
机会在一个普通的收工日后到来。梅姐去了外地谈一个“大项目”,助理小陈也明显心不在焉,想着下班约会。泠平静地告诉小陈自己有点私事要处理,让她先回去。小陈乐得清闲,也没多问。
戴着口罩和帽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泠像一尾融入人海的鱼,钻进了一家位于繁华商圈背后、规模颇大的连锁网咖。用身上仅剩的百元现金,她开了一个小时最便宜的临时机位。
环境嘈杂不堪。空气中混杂着烟味、泡面味、青少年们激动的喊叫和键盘鼠标的噼啪声。这与她平时所处的环境天差地别,却让她奇异地感到一丝隐蔽的安全感。坐在角落一台略显陈旧的电脑前,冷光屏映亮她冷静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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