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基地的合金墙壁又一次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端木燕浑身是汗,黑色训练服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精悍的肌肉线条。
他单膝跪地,右手撑着熔焰刀,刀尖插进地面半寸,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训练场中央,那个特制的五级能量靶已经布满了焦黑的刀痕和螺旋状的风蚀缺口,却依然顽强地立在那里——这是路法基地最新研发的测试设备,能承受四元素铠甲常态攻击十分钟以上。
端木燕刚才只用了三分钟。
熔焰飓风初融形态的力量如同脱缰野马,在体内横冲直撞。
赤红的火焰与青绿的旋风时而交织,时而排斥,每一次融合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失控都会在训练场上炸开恐怖的坑洞。
但他不在乎。
“不够……还不够……”端木燕咬牙站起,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刚才一次能量反震,震裂了嘴角。
脑海中,马天那双紫黑色的眼睛反复浮现,还有那句冰冷刺骨的话:
“端木燕,你父亲端木谷尚当年调查丧暴病毒时,步步为营,谋定后动。你倒好,莽撞,急躁,意气用事。”
“就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父亲的牺牲?”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狠狠抽在他心上。
“闭嘴!”端木燕低吼一声,双手握紧熔焰刀,刀身上的风火纹路再次亮起!
“雷霆雅塔莱斯——熔焰飓风·初融形态!”
赤红与青绿双色光芒冲天而起!训练场内的重力参数瞬间紊乱,悬浮在半空的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
端木燕整个人被狂暴的能量包裹,铠甲附体的瞬间,脚下地面“咔嚓”一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举起刀,刀尖指向能量靶。
这一击,他要将所有的憋屈、愤怒、自责,全部轰出去!
“住手!”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不是通过扩音器,而是直接穿透能量乱流,清晰地传到端木燕耳中。
端木燕动作一顿,刀身上的光芒微微黯淡。他转过头,看向训练场入口。
一个穿着浅黄色运动外套、头发微卷的年轻男人斜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兜,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他看起来二十五岁左右,身材不算魁梧,但站姿随意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扎实感,仿佛脚下生根,与整个训练基地的地脉连成一体。
坤中。
地虎铠甲召唤人。
“端木,几个月不见,一来就看到你在这儿拆房子?”
坤中笑着走进来,步伐不疾不徐,训练场内紊乱的能量流到他身边三尺,竟自动平息、绕行。
端木燕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能量,解除了铠甲形态。光芒散去,他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坤中哥。”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转身又要继续训练。
“诶,等等。”坤中身影一闪,明明只是踏出一步,却瞬间出现在端木燕身侧,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一搭,看似随意,却重如山岳!
端木燕只觉得肩头一沉,整个人竟动弹不得!不是力量压制,而是某种更玄妙的东西——仿佛脚下的地面突然有了生命,化作无形的手,将他“固定”在原地!
“你……”端木燕瞳孔微缩。
“训练不是这样练的。”坤中收回手,笑容收敛了些,眼神变得认真。
“你这哪是训练?是自残。”
端木燕抿了抿嘴,没说话。
坤中打量着他,目光在他开裂的嘴角、手臂上细密的血痕、还有那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执拗火焰的眼睛上停留片刻。
“出什么事了?”坤中问。
“我刚从幸福市过来,就听说南博市这边动静不小。李笑愁搞出了终极病毒,马天成了欧克瑟之王,灵灵那丫头也……”
他没说下去,但端木燕的身体明显僵硬了。
沉默了几秒,端木燕忽然转身,走到训练场边缘,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他仰起头,闭上眼睛。
“坤中哥,”他的声音沙哑,“我是不是……真的不够稳重?”
坤中挑了挑眉,走到他对面,也不嫌脏,直接盘腿坐下。
“怎么突然问这个?”
“有人说,我不像我爸。”端木燕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流转的能量光带。
“说我莽撞,急躁,意气用事……我觉得我不配扛起雅塔莱斯。”
他说得很平静,但握着膝盖的手指已经捏得发白。
坤中没有立刻回答。他摸出随身带的一小包瓜子,磕了一颗,才慢悠悠地说:“端木,你觉得我稳重吗?”
端木燕一愣,看向他。
坤中吐掉瓜子壳,笑了笑:“我刚成为地虎铠甲召唤人的时候,可比你莽多了。队长说我像只没头苍蝇,队友说我做事不过脑子。”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悠远:“那时候我也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够格。地虎铠甲代表大地的力量,要的是沉稳、厚重、不动如山。可我呢?毛躁,冲动,看见敌人就热血上头。”
“那后来……”端木燕忍不住问。
“后来啊,”坤中又磕了颗瓜子,“经历了一些事。眼睁睁看着队友重伤,看着无辜的人因为我的失误被波及,看着明明能救下来的人却来不及救……次数多了,就懂了。”
他看向端木燕,眼神清澈而坚定:“稳重不是表面上的不动声色,不是说话慢条斯理,更不是遇事畏首畏尾。稳重是,你知道自己肩上扛着什么,知道每一次出手的后果,知道什么时候该冲,什么时候该停——然后,做出那个对的选择,并承担一切。”
“至于配不配……”坤中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
“铠甲选择召唤人,从来不是因为这个人‘完美’。而是因为,这个人有必须战斗的理由,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有哪怕遍体鳞伤也要走下去的决心。”
他走到训练场中央,抬手按在腰间。
“地虎铠甲——合体!”
土黄色的厚重光芒轰然爆发!不同于酷雷伏的岩铠坚硬,地虎铠甲的线条更加雄浑、磅礴,仿佛真的是从大地中生长而出!坤中站在光芒中,厚重的肩甲、胸甲上流转着山川般的纹路,一股浑厚沉稳的气势弥漫开来。
他没有攻击,只是站在那里。
但整个训练基地的地面,都仿佛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端木,”坤中的声音透过铠甲传来,带着大地的回响。
“雅塔莱斯是四元素终极铠甲,它选择你,不是因为你‘像’你父亲,而是因为你就是你——端木燕。你有你的战斗方式,你的觉悟,你的路。”
他解除变身,光芒散去,又恢复了那副轻松随意的样子。
“自己想明白吧。”坤中挥了挥手,转身朝外走去。
“我去找路法将军报个到,晚上一起吃饭?听说食堂新来了个川菜师傅,水煮鱼做得一绝。”
脚步声远去。
训练场里重归寂静。
端木燕靠着墙壁,久久不动。
坤中的话在脑海中回荡,与马天的讥讽、父亲的教诲、还有这些天来的种种经历交织在一起。
他想起了父亲端木谷尚最后那次通话。
那天夜里,父亲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有些疲惫,却依然沉稳:“小燕,如果有一天,爸爸不在了,你要记住——铠甲的力量,是用来守护的。守护你珍视的人,守护你相信的正义。但首先,你要守护好自己的心。心乱了,力量就会失控。”
当时他不完全懂。
现在,好像懂了一点。
他又想起了灵灵。
想起她在拉面馆里忙前忙后的样子,想起她认真分析线索时发亮的眼睛,想起她在湖边说“你解锁了新的力量啊”时真诚的笑容,想起……她最后变成莲花欧克瑟时,那双被幽紫吞噬却仿佛还在挣扎的眼睛。
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
自责、愤怒、不甘、恐惧……这些情绪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理智。
但他忽然意识到——这些情绪,不正是马天所说的“养料”吗?不正是坤中提到的“心乱”吗?
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还谈什么守护?
端木燕缓缓站起身。
他闭上眼睛,不再强迫自己去想如何融合力量,如何变强。而是将意识沉入体内,去感知那些流淌的能量。
雅塔莱斯召唤器在腰间微微发烫,核心处的“x”标志中,赤红与青绿两色光芒安静流转。而在更深处……他仿佛感觉到了另外两股力量的存在。
一股,如同浩瀚汪洋,深邃澎湃,是水。
另一股……
端木燕的注意力集中在那股陌生的能量上。
它很“沉”。
不同于熔焰的狂暴,不同于狂飓的灵动,它有一种独特的质感——厚重,坚实,仿佛亘古存在的山岩,沉默地伫立在能量脉络的深处。
绝峭之力。
代表大地与坚毅的元素。
端木燕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意念微动,试图去牵引那股力量。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
但他没有急躁,而是继续保持着那种“感知”的状态。脑海中,过往的画面一幕幕闪过——
与冷血比克刀锋相向的生死搏杀;
在亮甲村山林间追踪盗墓贼的谨慎;
面对莲花欧克瑟诡异瞬移时的冷静观察;
还有刚才,坤中那双仿佛与大地相连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
掌心,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冰凉的触感。
端木燕睁开眼。
只见掌心上方,一小撮细碎的、晶莹的褐色晶体凭空凝聚,缓缓旋转。每一粒晶体都棱角分明,折射着训练场内的灯光,散发出一种坚实、稳固的能量波动。
它们很轻,悬浮在空中。
但端木燕却感觉,这些晶体的“重量”,仿佛能压垮钢铁。
“这是……”他喃喃道。
下一秒,仿佛某种封印被解开,那股潜藏在深处的厚重力量,如同苏醒的巨兽,轰然涌出!
“嗡——!!!”
土黄色的光芒从端木燕体内爆发!不同于地虎的雄浑,也不同于酷雷伏的坚硬,这股光芒更加纯粹、更加“原始”!它代表着大地的本质——承载、稳固、不屈!
训练场的地面开始震动!不是破坏性的震动,而是一种共鸣!仿佛整片大地都在欢迎这股力量的苏醒!
端木燕不受控制地抬起右手,按在雅塔莱斯召唤器上。
“雷霆雅塔莱斯——绝峭形态!”
他并没有喊出这句话,但召唤器却自行响应了!
酷雷伏铠甲?
不。
虽然同样是土元素,但这套铠甲的气息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直连地脉!而且,铠甲表面那些金色的纹路,分明与雅塔莱斯同源!
这是——以雅塔莱斯为核心的,绝峭之力初步形态!
端木燕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股磅礴、厚重、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一刀未出,但整个训练场的气场都已改变——空气变得粘稠,重力似乎增加了,所有悬浮的尘埃都缓缓沉降。
他心念微动,手中长刀轻轻一挥。
没有喊招式,没有蓄力。
“咔嚓——!”
前方三十米外,那个承受了他熔焰飓风狂轰滥炸三分钟都没倒下的五级能量靶,从中间被一道凭空出现的褐色晶柱贯穿、顶起,随后晶柱炸裂,将整个靶子彻底撕碎!
碎裂的残骸在空中就被无形的重力场压成齑粉,簌簌落下!
一击。
随意一击。
端木燕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随后,缓缓握紧了刀柄。
绝峭之力……认可他了。
训练基地,中央监控室。
路法站在巨大的环形屏幕前,屏幕上正是端木燕训练场的实时画面。看着那套全新的褐色铠甲,看着那一刀之威,路法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波动。
“四元素已得其三。”他低声自语,“熔焰,狂飓,绝峭……只差最后的漩啸。”
身后,安迷修无声出现,同样看着屏幕,眼中带着惊叹:“将军,端木燕的成长速度……远超预期。按照这个进度,最多两个月,他就能初步融合四元素,召唤真正的……”
“雷霆雅塔莱斯。”路法接上了他的话。
另一边,马青山独自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金属的凉意透过训练服传递到皮肤,却压不住心头那团纷乱的思绪。他低着头,手中那枚拿瓦召唤器被握得温热,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他在想马天。
那个已经成为欧克瑟之王的男人——他的父亲。
为什么?
这个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着马青山的心脏,越收越紧。
明明拥有碾压他们的力量,明明可以轻易将他们击溃甚至杀死,可那两次交手,马天都只是点到为止。上次在纺织厂区,他甚至出手重伤了血龈欧克瑟,变相为他们解了围。
为什么?
是良心未泯吗?是那副欧克瑟之王的躯壳里,还残留着属于“父亲”的部分吗?
还是……另有图谋?
马青山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破碎的画面——
六岁那年学骑自行车,身后那双稳稳扶住车座的大手,还有父亲带着笑的声音:“青山,别怕,爸爸在后面。”
十岁那年发高烧,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额头上的凉毛巾被一次次更换,睁开眼时,看见的是父亲布满血丝却依然温柔的眼睛:“醒了?还难受吗?”
十五岁,第一次跟人打架,脸上挂了彩回家,父亲没有骂他,只是沉默地拿出药箱,小心地给他擦药,最后说:“以后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那些温暖、真实、属于“父亲马天”的碎片,与现在那个穿着黑色披风、手握绅士伞、眼神冰冷紫黑的“伯爵欧克瑟”重叠在一起,割裂得让人心头发痛。
马青山猛地睁开眼。
他抬起头,望向休息区天花板上方的监控探头。他知道可能有人在看着,但他不在乎。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召唤器,金属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他想联系马天。
不是作为铠甲勇士向欧克瑟之王宣战,不是作为受害者向加害者质问。
只是……一次父子之间的对话。
他想亲耳听一听,那个男人的声音里还有没有温度。他想亲眼确认,那双紫黑色的眼眸深处,是否还藏着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
他想知道——
那个教他骑自行车、在他生病时整夜守候、给他擦药时说“不丢人”的父亲……
到底还在不在。
马青山缓缓站起身,将召唤器仔细地别回腰间。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挣扎,却绝不放弃的坚定。
他需要答案。
也必须找到答案。
休息区外,训练基地的走廊灯光冷白,延伸向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马青山迈开脚步,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
他知道前路艰难,知道那个曾经是父亲的男人如今已站在对立面,知道每一次接触都可能潜伏着危险。
但他必须去。
因为有些问题,必须亲自问出口。
有些答案,必须亲眼去确认。
哪怕答案会让人心碎。
他也要求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