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法的视线转向惊魂未定的李国栋夫妇。“此地不宜久留。随本座来。”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密林深处,背影融入愈发浓重的夜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巴约比(张强)立刻跟上,魁梧的身躯紧绷,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暗的丛林,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犬。李国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用力握了握妻子冰凉的手,哑声道:“走,跟上将军!” 他抱起仍在沉睡的小昊天,苏婉则紧紧抱着真正的李柚子,一家人在巴约比的掩护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路法那仿佛能劈开黑暗的身影。
路法并未走向山下可能已被警车封锁的道路,而是朝着落霞山更深处人迹罕至的方向前行。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却总能精确地避开盘虬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脚下大地的脉动隐隐相合。磅礴的行星级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铺展开去,提前感知着前方地形与可能的障碍。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豁然开朗。山势在此形成一片隐秘的谷地。谷口处,一辆线条流畅、通体哑光黑色、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豪华越野车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静静停泊在夜色里。车旁肃立着两名穿着深色作战服、气息精悍如刀的保镖,看到路法出现,立刻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无声地拉开了厚重的车门。车内奢华的内饰在微弱的顶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上车。” 路法言简意赅,率先坐进宽大的后座。
李国栋看着眼前这辆价值不菲、明显经过特殊改装的座驾,以及那两名保镖身上散发出的、绝非普通保安能有的铁血气息,心头的震撼无以复加。将军在地球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他不敢多问,和苏婉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坐进了舒适却令人倍感压力的车厢。巴约比和新生的库拉则坐进了副驾驶和另一侧后座。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越野车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沿着隐秘的山道平稳而迅疾地驶离了落霞山。
希望市近郊,周氏庄园。
当黑色越野车无声地滑过电子控制、缓缓开启的巨大雕花铁门时,眼前的景象让疲惫不堪的李国栋和苏婉再次陷入了巨大的震撼。
这已非简单的“豪宅”可以形容,更像是一座坐落在森林与湖泊之间的微型王国。宽阔的车道两旁是精心修剪、在夜色中依旧苍翠的草坪和姿态各异的景观树。远处,主宅的轮廓在柔和的景观灯勾勒下显现,融合了古典的恢弘与现代的简约,巨大的落地窗如同镶嵌在夜幕上的黑色水晶。更远处,人工湖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庄园的灯火,静谧而奢华。
车辆在主宅气派非凡的挑高门厅前停下。车门开启,一位穿着剪裁完美黑色燕尾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沉静的老管家早已躬身等候。他的目光在路法身上短暂停留,带着绝对的恭敬,随即扫过李国栋一家和库拉、巴约比时,眼中掠过一丝极快、极专业的评估,却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或表情,仿佛迎接任何奇特的客人都是理所当然。
“少爷,您回来了。”老管家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如同大提琴。
“嗯。”路法微微颔首,脸上属于“周浩轩”的那份苍白和病弱感自然流露,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林伯,安排几间客房。这几位是我重要的客人,需要静养。准备些清淡的宵夜送到房间。” 他指了指李国栋怀中的小昊天和苏婉怀里的柚子,“两个孩子受了惊吓,让家庭医生随时待命。”
“是,少爷。一切已准备妥当。”林伯微微躬身,侧身引路,“诸位贵客,这边请。” 他的礼仪无可挑剔,引领着茫然无措的李国栋一家向灯火通明的宅邸深处走去。
巴约比(张强)下意识地想跟上护卫路法,却被路法一个眼神制止。“你也去休息,处理伤口。”路法的目光扫过他工装上肩胛处那片深色的、已经凝结的血渍。巴约比身体一僵,随即低头:“是,将军!” 跟着管家的方向大步离去,步伐间依旧带着军人的铿锵。
门厅璀璨的水晶吊灯下,瞬间只剩下路法和肃立在他身侧、深紫色斗篷几乎融入阴影的库拉。柔和的灯光洒在路法年轻得过分的脸庞上,映照着他眼底那片沉淀了千年星尘的幽深。他并未立刻移动,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又或是在积蓄着某种力量。
库拉垂着眼睑,紫水晶般的瞳孔在浓密的睫毛下微微闪烁。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将军身上那股引而不发、却令她灵魂本源都为之悸动的磅礴力量。新生的躯体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陌生的感知——脚下冰凉光滑的大理石,空气中淡淡的雪松与皮革混合的昂贵气息,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人类”活动的细微声响……这一切都让她感到轻微的不适与警惕,唯有身边将军的存在,是她唯一能锚定自身的坐标。
“跟我来。”路法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穿透性的冰冷。他转身,并未走向主宅奢华的内部,而是沿着一条被精心打理过的、通往庄园深处花园的静谧回廊走去。库拉立刻无声地跟上,斗篷下摆拂过光洁的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回廊的尽头连接着一座独立的观景亭。亭子采用全玻璃结构,视野极佳,可以俯瞰下方波光粼粼的湖泊和远处如黛的山峦轮廓。亭内陈设简约,只有一张宽大的原木茶台和两张舒适的单人沙发。夜风带着湖水微凉的湿气和草木的清香,穿过敞开的玻璃门,轻轻拂动。
路法在靠近栏杆的一张沙发上坐下,目光投向亭外无垠的夜空。点点星辰在深邃的夜幕上闪烁,亘古而冰冷。
库拉没有落座。她如同最完美的影子,悄然侍立在路法身侧一步之后,保持着绝对的恭敬与距离。亭内只有风声和远处湖水细微的拍岸声。
沉默持续了片刻。路法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没有回头,仿佛只是对着虚空陈述:“千年流亡,军团凋零。皮尔加诸于吾等身上的污名与诅咒,是时候彻底清算了。” 他的话语中听不出太多的愤怒,只有一种冰封千里的决绝和沉淀到极致的沉重。
库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提到皮尔王,提到那场刻骨铭心的背叛与流亡,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混合着愤怒、屈辱与无尽杀意的冰冷寒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几乎要冲破新生的理智。她强行压下这股汹涌的情绪,紫水晶般的眼眸深处寒光一闪,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军!库拉愿为先锋!斩下皮尔头颅,血洗阿瑞斯议会!用他们的血,洗刷我幽冥军团千年之耻!”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新生的痛楚提醒着她保持冷静。
路法缓缓转过头,那双沉淀着无尽星尘的眼眸落在库拉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冷玉面庞上。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她灵魂深处翻腾的仇恨火焰。没有赞许,也没有斥责,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仇恨是力量,亦是枷锁。”路法的声音低沉,如同古老的磐石相互叩击,“库拉,你已非纯粹的幽冥魔躯。新的生命形态,意味着新的可能,也意味着……新的责任。” 他的视线在她酷似柚子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那相似度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诡异感。
“属下……明白。”库拉低下头,声音艰涩。她无法立刻理解将军话语中更深层的含义,但服从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只知道,将军的命令高于一切,包括她此刻混乱的感受。
“属下……库拉……幸不辱命!”她的声音哽咽,肩膀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将军的复活基因码……属下……一直守护着!”
随着她的话语,紧握的拳头缓缓张开。掌心之中,并非实体物质,而是一团极度凝练、不断流转变幻的幽紫色光团!光团核心处,无数细密繁复、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奇异符文如同活物般生灭流转,构成一个复杂到令人目眩神迷的立体结构!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宇宙生命本源的磅礴气息,伴随着一种君临银河的古老威严,瞬间从那小小的光团中弥漫开来!整个观景亭内的空气仿佛都沉重了数倍,无形的压力让四周玻璃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
路法搭在扶手上的手指,骤然停住!
他那双沉淀了千年、仿佛古井无波的幽深眼眸,在接触到那团幽紫光华的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那是他的生命烙印!是他力量的根源!是他被皮尔剥夺、污蔑、诅咒的源头!更是他重拾权柄、杀回阿瑞斯的唯一凭证!
一股沉寂了千年、压抑了千年的恐怖力量,如同被点燃引信的星核,在路法体内轰然爆发!那不是属于周浩轩躯壳的力量,而是属于路法总长、属于行星级巅峰、属于幽冥军团统帅的、被封印压抑了太久的本源之力!
轰隆——!
以路法为中心,一股无形的、足以扭曲空间的狂暴威压如同失控的海啸般席卷而出!整个观景亭剧烈地震颤起来!坚固的钢化玻璃发出刺耳的、濒临碎裂的呻吟!亭外的湖面骤然炸开无数巨大的水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落!远处山林的夜鸟惊恐地尖叫着冲天而起!
库拉高举的手臂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压向地面,她闷哼一声,新生的躯体几乎要被碾碎!但她咬紧牙关,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充满了狂热的激动与自豪,依旧死死地托举着那团幽紫的光华,如同托举着幽冥军团最后的希望!
路法缓缓站起身。他周身没有炫目的光芒,皮肤下却仿佛有无数的星辰在燃烧、在爆炸!周浩轩那具年轻躯壳的轮廓在无形的力量场中变得模糊、扭曲,仿佛随时会崩解!一股远比行星级更加浩瀚、更加炽热、更加霸道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恒星,正在他体内轰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