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恭候多时。持有‘星核’与‘遗产’者,请入内。”
岩石摩擦般的声音直接在脑海回响,冰冷,不容置疑。洞口处,那身披灰色长袍、面戴纯白面具的高大人影侧身而立,暗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如同两点不灭的星火,静静注视着我们。
他认识“星核”。他称K-3样本为“遗产”。他知道我们会来。
“你是谁?‘哨兵’又是什么?”我没有移动,将保存箱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迎上那双非人的眼睛。
“时间的守望者,‘门’的封印者,亦是……沈巍院士未竟之业的继承者。”那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却抛出石破天惊的身份。
父亲?!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陆宇成和高远同样震惊,枪口下意识放低了些许,但仍保持高度警惕。
“证明。”我强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冷硬。
面具人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右手,褪去了覆盖手掌的灰色布料,露出一只……布满细密银色纹路、如同金属与血肉融合的、非人的手掌。掌心向上,纹路亮起微光,勾勒出一个清晰的符号——与父亲笔记本扉页上,那个代表他终极理想“生命进化螺旋”的私人印记,一模一样!
而且,那些银色纹路的材质和流动的光泽……竟与辰安脖子上那枚黑色金属薄片,以及之前得到的黄铜钥匙,有着某种同源的气息!
辰安从我身后探出脑袋,看着那只手,小声说:“他……没有恶意。他的‘心跳’……和片片有点像,但是很安静,很累。”
孩子的直觉往往最敏锐。
“跟我来。‘潮汐窗口’正在关闭,下一次开启需再等七年。”面具人收回手,重新裹好布料,转身向洞穴深处走去,没有丝毫犹豫,仿佛笃定我们会跟上。
七年?什么潮汐窗口?
我们迅速交换眼神。留在这里,外面有“夫人”和周明远的双重威胁,内有能量乱流和那个沉睡的“次级活跃体”。跟进去,面对的是完全未知的“哨兵”和所谓的“墟”之核心。
“跟上。”我最终做出决定。父亲的名字和他留下的印记,是眼下唯一可能值得信任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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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内部比想象中宽阔得多,通道是天然形成,却又明显经过人工修整,岩壁光滑,镶嵌着发出柔和冷光的、类似萤石的矿物。越往里走,那种无处不在的能量脉动感反而减弱了,仿佛被某种力量约束、驯服。空气清新,甚至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外界紫色雾霭的压抑感截然不同。
走了约十分钟,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如同倒扣碗状的地下空洞出现在眼前。空洞中央,是一个散发着柔和蓝白色光芒的圆形水池,池水清澈见底,水面无波,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池水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暗紫色晶石,内部仿佛有星河流动,缓缓旋转。那正是所有能量波动的源头,却在此处显得异常温顺。
水池周围,散落着一些简朴的石屋、工作台,以及大量难以辨认的古老仪器。十几个同样身着灰袍、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影,正在各处安静地忙碌,或记录数据,或调整设备。他们对我们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这里不像军事基地,更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研究所。
引领我们的面具人走到水池边,对其中一个看起来身形更瘦小、正在记录数据的身影说:“首领,人带到了。”
那身影停下笔,转过身。他(或她)的面具同样是纯白色,但边缘多了一圈淡金色的纹路。他抬手,轻轻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苍老、布满深刻皱纹、但眼神却清澈睿智如青年的男性面孔。他的头发是奇异的银灰色,肌肤有着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眉心处,有一个淡淡的、与手掌印记同源的螺旋状银色烙印。
他看着我们,目光逐一扫过,在辰安身上停顿片刻,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最后落在我脸上,嘴角牵起一丝温和却饱含沧桑的笑意。
“知欣,你长大了。和你母亲,真像。”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这个声音……虽然苍老了许多,但那独特的语调,那种熟悉的、带着学者特有的温和与笃定……
“您是……钟伯伯?”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钟秉文,父亲生前最信任的助手和挚友,顶尖的理论物理学家兼古文明符号学家,在父亲出事后不久就宣布退休隐居,从此杳无音讯!所有人都以为他心灰意冷,避世不出。
“是我。”钟秉文,或者说,“哨兵”的首领,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慨和一丝歉疚,“对不起,孩子。这些年,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的研究……‘墟’……‘哨兵’……还有这里?”太多的疑问瞬间涌上心头。
钟秉文示意我们在水池边的石凳上坐下,一个“哨兵”成员端来几杯散发着清香的、不知名的液体。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父亲沈巍,他的‘创生’项目,初衷确实是利用基因技术攻克不治之症。但在研究过程中,我们意外破译了一组深埋在地壳中的、来自上一个地球文明的警示信息,以及……一道被封印的‘门’。‘门’后,就是我们称之为‘墟’的、源自宇宙深处的集体意识能量体。它渴望物质形态,尤其偏爱拥有复杂神经网络和特殊基因潜力的年轻生命作为‘容器’。”
“父亲的团队里,有人被‘墟’蛊惑了,对吗?”我立刻想到了“夫人”。
“是的。一个我们从未怀疑过的人。”钟秉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她窃取了部分核心数据,叛逃了,并建立‘黎明之火’,妄图掌控‘墟’的力量,达成永生和统治。你父亲察觉后,立刻销毁了大部分危险资料,并启动了我主导的‘哨兵计划’——在此处,利用上古文明遗留的装置和‘墟’本身逸散的能量,建立这个‘静滞力场’,延缓‘墟’对现实世界的侵蚀,同时寻找彻底关闭‘门’的方法。”
他看向我手中的保存箱:“苏婉是‘哨兵’的外围成员,负责研究‘钥匙’(特殊基因携带者)的稳定性和可能的反制措施。K-3样本,尤其是omega序列,是她最后的成果,理论上可以暂时切断‘钥匙’与‘容器’的强制链接,甚至……对‘墟’的意识体造成干扰。她送出‘星核’和线索,就是希望有一天,有人能带着它们来到这里。”
原来如此!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起来了!父亲、苏婉、钟伯伯……他们一直在暗中抗争!
“那辰安……”我搂紧怀里的孩子。
钟秉文的目光落在辰安身上,变得更加柔和,也带着一丝凝重:“他是意外,也是奇迹。当年苏婉秘密培育的‘原生适配体’胚胎,理论上不可能存活。但柳玉芬偷走的,其实是另一个因实验意外产生、基因序列更接近普通人、但潜意识深处仍留有‘容器’烙印的孩子。而真正的‘原生适配体’……我们一直以为他夭折了。直到八年前,这个孩子带着强大的、自我平衡的能量场出现在落月寨附近,被陈阿贵收养。我们才意识到,他不仅活了下来,还在无意识中,形成了某种与‘墟’能量对抗的天然屏障。他是‘哨兵’观测到的,唯一一个能在‘墟’能量场中保持自我意识稳定的个体。”
辰安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地听着。
“也就是说,辰安不是完美的‘容器’,反而是……对抗‘墟’的潜在武器?”陆宇成抓住了关键。
“可以这么理解。但他的屏障并不稳定,需要引导和保护。”钟秉文点头,“‘夫人’一直想找到他,要么作为备用容器,要么……研究他身上的秘密。周明远觊觎的,恐怕也是这个。”
“周明远?”我眼神一冷。
“他一直在暗中追踪‘哨兵’和‘遗产’。”钟秉文沉声道,“‘夫人’给了他一部分权限,但他显然有自己的野心。你们进入山区后,他的眼线一直没断。鹰嘴崖的第三方介入,其中一部分就是周明远私下雇佣、想浑水摸鱼的亡命徒,被我们和‘夫人’的人一起清理了。但他本人很狡猾,藏得很深。”
“钟伯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潮汐窗口’又是什么?”我追问。
钟秉文站起身,走到那悬浮的暗紫色晶石旁,指着水池:“这是上古文明留下的‘稳定器’,也是‘门’的封印核心。每七年,‘墟’的能量潮汐会达到一个低点,‘门’的封印最为脆弱,也是我们加固封印,或者……尝试关闭它的唯一机会。下一次窗口期,就在七十二小时后。”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知欣,我们需要你的‘星核’提供稳定能量,需要K-3样本(尤其是omega序列)来强化封印的‘排斥场’,更需要辰安的天然屏障作为最后保险,引导能量流向。但这个过程极度危险,一旦失败,‘墟’的力量可能彻底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无比郑重:
“选择权在你。是带着孩子立刻离开,寻求其他方法保护他,还是留下来,帮助我们,也是帮助整个人类,尝试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洞穴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辰安。他也正仰头看着我,黑亮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全然的信任。
我抬起头,迎上钟秉文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
“告诉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