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之,慎之。”
苏婉最后的警告悬在冰冷的空气里。保存箱内的三支暗金色试管在应急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凝固的液态琥珀。
“不能在这里打开。”苏晴声音发紧,戴上特制手套,小心翼翼地将试管和文件袋转移进一个便携式恒温保存箱,“Alpha、beta、omega……这是母亲对‘钥匙’稳定性研究的三代样本迭代。K应该是指‘钥匙(Key)’。第三代,也就是最后一代。”
“文件袋里是什么?”陆宇成问。
苏晴快速拆开文件袋。里面是几份手写的研究笔记复印件、几张复杂的分子结构图,以及……一张老照片的翻拍。照片上是年轻的苏婉,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背景似乎是医院的病房。婴儿的脖颈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小平安锁,锁面上刻着模糊的花纹。
照片背后,有苏婉的笔迹:“唯一成功的原生适配体。‘锁’与‘匙’的天然平衡。‘夫人’不知其存在。若事不可为,此或为最终希望。线索:锁在,人在。”
我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平安锁上。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呼吸骤停。
那花纹……那轮廓……
我颤抖着手,从贴身内袋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两截断裂的、已经氧化发黑的银链,和半片几乎被捏变形的、刻着同样模糊花纹的平安锁残片。
这是当年,我亲手给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长命锁。在他“夭折”后,我疯了一样找回来,只剩下这半片残骸,一直贴身藏着。
照片上的锁,是完整的。
而照片上的婴儿……我看向依偎在我身边的辰安,又看向照片。眉眼轮廓,依稀相似。
“这个婴儿……”我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苏晴看着照片,又看看辰安,脸色苍白:“母亲笔记里提到过,她利用早期从顾宇兰和您血液中提取的样本,尝试培养过一个‘原生胚胎’,试图找到破解‘钥匙-容器’强制关联的方法。但实验因故中止,胚胎被秘密转移封存。她一直以为那个胚胎没能存活下来……”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设备低微的运行声。
顾宇兰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控制台才没倒下,他看着照片,又看向辰安,眼神里是翻江倒海的震惊和……一丝绝望的希冀。
辰安仰着小脸,看看照片,又看看我手里的半片残锁,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那冰凉的银片。他的表情很困惑,低声说:“陈爷爷说,我来的时候,脖子上只有一根红绳,没有锁。”
没有锁……所以柳玉芬当年送来的辰安,可能根本不是照片里那个“原生适配体”婴儿?那辰安是谁?照片里的婴儿又在哪里?
线索彻底乱了。
“秦屿成!”我接通通讯,将照片和残锁图像传过去,“立刻比对!照片背景,婴儿特征,平安锁细节!我要知道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地点,以及照片里的婴儿后来可能的去向!”
“已经在处理!”秦屿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另外,紧急情况!十五分钟前,青龙镇通往落月寨方向的所有路口,被三辆无牌越野车封锁!车上下来的人正在驱赶和排查过往车辆行人,手法粗暴,像是要清场!我们留在外围的观察哨发现,其中两人携带的装备,与‘竹叶青’小组遗留的制式相同!”
“夫人”的反应来了!而且这么快,这么直接!他们要封山,瓮中捉鳖!
“高远,撤出路线评估!”
“正东和东北方向发现疑似无人机侦查信号!西南是我们来的方向,估计也被堵了。目前只有往北,翻过鹰嘴崖,进入自然保护区深处,可以暂时摆脱地面追踪,但那里地形更复杂,而且……”高远顿了顿,“磁场干扰和能量残留指数是这边的三倍以上。”
往北,进入更危险、更未知的领域。
“收拾所有关键物品,尤其是试管和文件。毁掉这个实验室的一切数据存储和可用设备。”我快速下令,“陈老,您……”
陈阿贵摆摆手,眼神决绝:“我老了,走不动远路了。你们带安仔走。我回寨子,能帮你们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陈爷爷……”辰安眼眶红了。
“娃,听话。”陈阿贵摸摸他的头,眼中满是不舍,“跟着你妈妈,好好的。”
我们没有时间犹豫。高远和山猫迅速行动,安装微型爆破装置。苏晴将保存箱牢牢固定在自己背包内。莉娜给顾宇兰补充注射了“稳态调节因子”和强效镇痛剂。
五分钟后,我们离开了这个充满谜团和危险的地下实验室,沿着一条狭窄的天然岩缝向北撤离。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烟尘从缝隙入口涌出。陈阿贵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南面的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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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嘴崖陡峭如刀削。我们借助绳索和登山镐艰难攀爬。辰安被我绑在身前,他出奇地安静,小手紧紧抓着我肩头的衣服,偶尔会小声提醒我哪块石头松动,哪处苔藓太滑。
翻过崖顶,眼前的景象让我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下方不再是茂密的森林,而是一片布满了嶙峋怪石、低矮灌木和浓雾的洼地。雾气并非白色,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淡紫色,在夕阳余晖下缓缓流动。更令人心悸的是,空气中那种能量脉动感在这里变得异常活跃和混乱,像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上爬过。
“能量读数爆表了。”陆宇成看着探测器上疯狂跳动的数字,“这里……像是整个区域能量异常的核心,或者泄压口。”
“不能停留,继续走。”我压下心头的不安。追兵随时可能翻过崖顶。
我们下到洼地,在浓雾和怪石中穿行。能见度极低,指南针彻底失灵,只能依靠秦屿成勉强穿透干扰传来的卫星定位点来校正方向。
辰安忽然动了动,从我怀里微微直起身,小鼻子轻轻嗅了嗅,然后指向左前方:“那边……有水的味道,还有……和片片有点像的,铁锈的味道。”
我们循着他指的方向前进。大约二十分钟后,雾气稍淡,眼前出现了一片小小的、被岩石环绕的黑色水潭。潭水幽深,不起一丝波澜。而在水潭边一块巨大的、被苔藓半覆盖的岩石下,竟然露出半截锈蚀严重的金属管道口,直径约半米,斜着伸入地下。
管道口边缘,散落着一些破碎的、印着模糊外文字母的玻璃碎片和塑料残骸,看起来年代久远。
“像是……某种钻井或勘探留下的遗迹。”高远检查后说,“管道通往地下,很深。里面空气……有微弱的对流,说明可能另一端有出口。”
“进去看看?”山猫问。
我看向辰安。他正盯着那黑黢黢的管道口,小脸紧绷,忽然说:“里面有东西……在睡觉。很凶,被吵醒会生气。”
睡觉?凶?是指某种动物,还是……
就在这时,我们头顶传来隐约的、螺旋桨搅动空气的声音!虽然被浓雾削弱,但绝对是直升机!而且不止一架!
“他们调用空中力量了!”秦屿成急促的声音响起,“无人机信号也在快速接近!你们的位置可能已经暴露!必须立刻找地方隐蔽!”
管道,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进管道!”我咬牙下令,“高远,布设诡雷,封住入口!快!”
我们依次钻入锈蚀的管道,里面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潮湿的土腥味。管道向下倾斜,内部湿滑。辰安被我紧紧牵着,陆宇成断后。
就在高远布置好最后一个定向爆破装置,准备撤回管道深处时——
“轰!!!”
一声远比实验室爆破猛烈得多的巨响,从我们刚刚离开的鹰嘴崖方向传来!连我们所在的管道都剧烈震动,簌簌落下铁锈和泥土!
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密集的爆炸声和隐约的枪声!交火异常激烈!
不是追兵之间的误会。是有另一股力量,在我们身后,和“夫人”的人打起来了!
谁?
管道深处,一片黑暗。只有我们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辰安忽然抓紧了我的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声说:
“妈妈……那个睡觉的东西……好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