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的汇报声落,板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设备运行的低微嗡鸣。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得化不开,山风穿过林隙,带来远方隐约的狼嚎。我站在窗前,背影挺直,柳玉芬的恶毒与顾宇兰的崩溃,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冰冷的涟漪,便沉入更幽暗的、关乎父亲冤屈的深渊。
几乎在顾宇兰于医院走廊崩溃的同时,秦峥面前的数个屏幕之一,陡然亮起了刺目的红色提示框——U盘内那个被层层加密、代号“清算”的核心文件夹,终于被成功破解!
“有了!”秦峥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紧绷,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终指令。
大量被尘封多年的数据、邮件、扫描文件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迅速被分类、整理、关键信息被高亮标出。其中,几份来自顾宇兰父亲顾宏远私人加密邮箱的邮件往来和一份他的手写扫描笔记,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精准而残酷地剖开了当年那场阴谋的真相。
秦峥快速提炼出核心内容,他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清晰地传入我和陆宇成的耳中,冷静得近乎残忍:
“邮件记录显示,九年前,沈氏集团在‘创生’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前夕,周明远主动联系顾宏远,提出联手。周明远负责从沈氏内部窃取核心数据和关键配方,并制造财务漏洞;顾宏远则利用顾家的商业影响力和对部分监管环节的渗透,负责放大问题,推动沈氏资金链断裂,并确保在破产清算中,顾家能以最低代价吞并沈氏最有价值的研发部门和相关专利。”
我的指尖无声地嵌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虽然早有猜测,但当顾家作为直接帮凶的角色如此清晰、如此卑劣地呈现在眼前时,那股压抑了九年的怒火与悲凉,依旧如同岩浆般在胸腔内奔涌。
秦峥继续道,语气没有任何波动:“顾宏远在笔记中明确写道——‘沈巍此人,过于理想化,不懂变通,手握重宝而不自知,合该让位。’ 他们约定的利益分配是:周明远拿走‘创生’核心技术的绝大部分和海外市场开发权;顾家则获得沈氏在国内的渠道、品牌以及部分边缘专利,并……并‘接收’沈巍的女儿,即你,作为维系表面关系、麻痹外界视线的工具。”
工具…… 这个词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原来,那场看似门当户对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充满侮辱与算计的阴谋的一部分!是为了让顾家吞并沈氏的行为看起来更“顺理成章”,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陆宇成的手轻轻按在我的肩膀上,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传来,无声地支撑着我几乎要颤抖的身体。
“还有,”秦峥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调取另一份文件,“邮件往来中多次提及一个代号‘清道夫’的角色,负责处理‘首尾’和‘障碍’。从时间点和后续事件推断,这个‘清道夫’,极有可能就是后来直接出面作伪证、将沈老先生定罪的关键人物——当时负责审计沈氏账目的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赵天铭。此人已在沈老先生入狱后移居海外。”
赵天铭!“清道夫”!父亲就是被这样的阴谋和这样的“清道夫”,送进了监狱!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父亲被带走时那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背影,那双看向我时充满担忧与不舍的眼睛……他一生正直,潜心研究,却被他所谓的“朋友”和“姻亲”,用最肮脏的手段,夺走了一切,包括自由和名誉。
恨意,如同藤蔓,瞬间缠绕紧勒,几乎让我窒息。
“证据链完整吗?”我开口,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
“邮件、笔记、资金流向、时间节点,相互印证,形成闭环。虽非直接影像证据,但作为刑事案件的补充证据和民事索赔的核心依据,绰绰有余。”秦峥回答得斩钉截铁,“足以指证周明远和已故的顾宏远为合谋主犯,顾氏集团为共犯。赵天铭作为具体执行者,也难逃干系。”
足够了。有了这些,父亲的冤屈,终于有了沉冤得雪的可能!
就在这时,加密通讯器传来“铁壁”小队负责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打断了这片刻的沉寂:
【寒鸢,山区巡逻小组在勘探站东南方向约三公里处,发现近期有人类活动的新鲜痕迹,非本地村民所为。足迹杂乱,至少三人,其中一人步伐沉重,似携带重物。已提取样本送回分析。】
周明远的人?!他们已经摸到这么近的地方了?!是为了寻找唐纳德·陈,还是……他们已经察觉到了辰儿的存在?
我的心猛地一紧,所有关于过往恩怨的愤怒与悲伤,瞬间被对眼前危机的警惕所取代。父亲的仇要报,但孩子的安危,更是刻不容缓!
我猛地睁开眼,眼底所有情绪已被冰封,只剩下锐利如刀的决断。
“秦峥,”
“在。”
“将所有关于顾家作为帮凶的证据,匿名提交给经侦和检察院,重点标注顾宏远、周明远、赵天铭三人。同时,备份发送给李泽仁先生一份。”动用他在高层的影响力,能更快推动案件重启。
“明白。”
我转身,看向陆宇成和秦峥,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山里的老鼠已经闻到味了。在官方动手之前,我们必须先确保辰儿的绝对安全,并……抓住周明远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