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是半山腰一处不起眼的护林站,外墙爬满藤蔓,内部却被钟秉文的人改造过,墙面加装了屏蔽层,窗户是单向防弹玻璃。顾宇兰被安置在里间的简易医疗床上,伤口重新清创上药,静脉滴注着抗生素和营养液。辰安守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却固执地不肯去睡。
外间,冯管家已经到了。老人头发全白,背有些佝偻,但眼神清亮,手里紧紧抱着一个老旧的牛皮公文包。看到我们进来,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我们,最终落在我脸上,深深鞠了一躬。
“沈小姐,少爷……宇兰他,还活着吗?”老人的声音带着哽咽。
“暂时稳定。”陆宇成扶他坐下,“冯伯,时间紧迫,我们需要知道您保管的东西。”
冯管家重重点头,打开公文包,先拿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硬壳笔记本,封面是烫金的“顾氏家记”,但翻开内页,却是截然不同的内容——顾振海的私人日记,日期停留在八年前。
“老爷出事前一个月交给我的,说如果他有什么不测,这东西不能落在任何人手里,尤其是周明远。”冯管家摩挲着日记本边缘,手指微颤,“他那时……已经察觉不对了。”
日记的内容触目惊心。顾振海详细记录了与周明远合作初期,对方如何一步步诱导他动用顾家资源和渠道,为一些“特殊项目”提供掩护。项目代号“涅盘”,表面是新能源开发,实际涉及“生物场域共振”和“非标准生命编码”实验。日记提到,周明远曾展示过“初代活性样本”的数据——一组异常活跃且稳定的生物能量波动图谱,标注来源为“沈鹤年早期实验体,编号Zero”。
Zero。零号。
我下意识看向里间门缝透出的微光,辰安小小的背影轮廓映在墙上。
“老爷后期想退出,但周明远用顾家前期参与的证据威胁,更用……宇兰少爷当时的一些把柄和沈小姐你父亲公司的困境施压。”冯管家叹气,“老爷在最后一篇日记里写,他怀疑周明远背后还有势力,国内外的都有,图谋的不仅是技术,而是想打开一扇‘不该打开的门’。他说,‘钥匙’在沈工手里,也可能……已经传承了下去。”
传承。我的孩子。
公文包里还有一份泛黄的合同附件,是周明远与某个海外离岸公司签署的“样本共享与后续开发协议”,条款隐晦,但提到了“遗传特质稳定性”和“场域共鸣阈值”,签字页有周明远的签名和指纹,以及一个清晰的火焰徽记。
“这是老爷当初留了个心眼,让律师私下复印的原始附件,周明远手里那份应该已经销毁了。”冯管家将文件推过来,“凭这个,加上老爷日记里提到的那几个秘密账户和实验材料转移记录,足够证明周明远侵吞项目资金、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勾结境外势力。”
秦峥已经将文件全部扫描,通过加密通道传给钟秉文进行法律层面的验证和备份。他同时调出了暗网最新截获的信息碎片:“周明远在内部通讯中提到‘窗口期’是四十八小时后,对应一次区域性的地磁扰动峰值,他们认为这种环境有利于‘钥匙’与‘源点’产生共鸣,方便定位和激活。”
“源点?”陆宇成问。
“很可能指老矿区的竖井,或者井下的东西。”秦峥调出竖井周边的地质扫描图,“这一片地下有复杂的空腔结构,岩层中含有特殊矿物,能记录和反射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如果沈工当年真的把核心成果或‘源’藏在那里,只有在特定能量峰值时,配合正确的‘钥匙’,才能安全开启或获取,否则可能触发自毁或导致能量失控。”
一切都对上了。周明远需要辰安(钥匙),需要在四十八小时后的地磁峰值期(窗口期),进入竖井(源点),获取我父亲藏匿的东西。
“我们有两个目标。”陆宇成用笔在桌上铺开的地图上画了两个圈,“一是破坏周明远的计划,绝不能让他得到井下的东西,更不能让他碰辰安。二是拿到足以彻底扳倒他的证据,送他上法庭,或者……”他眼神一冷,“让他永远消失。”
“需要分兵。”秦峥指着地图,“周明远的老巢防御森严,强攻不现实。但‘窗口期’他必须亲临竖井现场,因为只有他能操作部分核心设备,也因为他不会完全信任手下接触最终成果。这是我们的机会——在他离开巢穴,前往山区的路上,或者在他专注于井下作业时,突袭他的老巢,获取实验室里的原始数据和更多犯罪证据。”
“同时,另一队人潜入竖井附近,埋伏或干扰。”我接话,“不能让他顺利拿到东西。如果可能……我们抢先拿到父亲留下的成果。”
“那辰安呢?”一直沉默的钟秉文派来的负责人“岩心”开口,他是个面相沉稳的中年男人,“周明远的目标是他,无论我们如何分兵,他的安全是首位。”
里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辰安站在那里,脸上没有睡意,只有超越年龄的平静。“我去竖井。”
“不行!”我立刻反对。
“妈妈,他找的是我。如果我不出现,他会怀疑,会加强戒备,也可能狗急跳墙用别的办法。”辰安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而且,我能感觉到……”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银锁,“它最近有时候会微微发热,尤其是晚上。刘爷爷说,有些老物件会‘认主’,会‘呼应’。也许……我能帮上忙。”
孩子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他不仅是需要保护的对象,也可能是计划的关键。
“那就将计就计。”陆宇成沉思片刻,“用辰安做诱饵,但必须确保绝对安全。我们提前在竖井周围布置,利用地形和环境。秦峥,你能在周明远的队伍里制造信息差或者内部混乱吗?”
“可以尝试植入虚假指令或触发他们的内部警报系统,但需要近距离接入他们的通讯网络。”秦峥看向“岩心”,“‘哨兵’这边,能提供什么级别的支援?”
“十二人战术小队,装备精良,熟悉山地作战。可以负责外围清场、拦截周明远的后援,并协助控制竖井上方区域。”岩心回答,“但我们不能直接参与对周明远核心团队的攻击,除非对方先开火。我们的首要准则是‘非必要不暴露’。”
“足够。”陆宇成点头,“潜入和核心对抗,交给我们。你们负责屏障和证据接管。”
计划轮廓逐渐清晰:
一队(我、陆宇成、辰安、秦峥):前往竖井区域,秦峥负责电子对抗,我们保护辰安,伺机行动。辰安必要时露面引诱周明远深入预设区域。
二队(岩心带领的“哨兵”小队):潜伏在周明远老巢通往山区的必经之路,监控其主力动向,并在其离开后,伺机潜入老巢获取核心证据。
三队(钟秉文远程指挥,协调法律和舆论准备):一旦获取关键证据,立即启动全面曝光和法律程序,同时切断周明远可能的外逃或反扑渠道。
“还有一个变数。”我看向里间,“顾宇兰。他需要人照顾,也不能留在这里,太危险。”
冯管家忽然站起来:“交给我。我知道一个地方,是老爷早年置办的一处隐蔽房产,连周明远都不知道。我带少爷去那里养伤,你们留两个人保护就行。”
这或许是最好的安排。顾宇兰的状态无法参与行动,但他的安全也必须保障。
“我留下。”秦峥开口,“我的战场主要在网络和电子对抗,远程也能支持。我跟冯伯一起,保护顾宇兰,同时为你们提供实时情报和后勤黑客支援。”
陆宇成看向我,我点头同意。秦峥留下,既能保护伤员,又能发挥他的特长。
“那就这么定。”陆宇成最后看了一眼地图,“四十八小时。我们分头准备。岩心,你的人需要多久就位?”
“二十四小时内,全部潜伏到位。”
“好。明天午夜之前,我们进入竖井外围预设阵地。”陆宇成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这次行动,不为私仇,是为彻底斩断周明远这只黑手,也是为了保护更多可能被他残害的无辜者。”
他的手按在那份泛黄的合同上,火焰徽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行动代号——”陆宇成顿了顿,看向辰安,“就叫‘归巢’。”
辰安的眼睛亮了一下,用力点头。
计划已定,山雨欲来。每个人都知道,四十八小时后,要么周明远的罪恶帝国崩塌,要么我们将面临更疯狂的反扑。
而此刻,周明远正站在他地下实验室的核心区,看着培养舱里那些依靠辰安幼年时被偷偷采集的细胞样本培育出的、却始终无法稳定的仿制组织,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寒光。
“告诉山里的人,把网收紧。”他对着通讯器,声音冰冷,“‘钥匙’一定会出现。如果活的带不回来……就把尸体和‘密钥’一起带回来。能量图谱,我要定了。”
他身后的阴影里,巨大的显示屏上,一个倒计时正在无声跳动:
【47:5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