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殿主厅的穹顶嵌着十二块菱形剑鸣石,石缝里渗出的淡青地脉气本应如溪流般温顺,此刻却被殿中央的地脉锁搅成乱流。
地脉锁通体由暗金色玄铁铸就,锁身盘着三道凸起的纹路。
分别对应“寒月纹”“镇北纹”“斩岳纹”,每道纹路里都缠绕着极细的黑红血丝,像是有活物在其中蠕动。
壁上的剑仙遗迹图更是诡异,淡金色的线条本该勾勒出斩岳剑插在寒月崖的虚影,此刻却泛着极淡的黑红,图中剑仙的面容被血魔气晕染,竟隐隐显出几分狰狞,与三千年传说中“开天救世”的形象截然不同。
最刺眼的是嵌在锁眼旁的“斩岳剑鞘”,鞘身刻着与寒月剑如出一辙的流云纹,泛着冰蓝色的光,可那光芒虚浮得很,像蒙着一层薄纱的烛火,没有半分剑仙残气应有的厚重感。
“三物需同步入纹,差一分都不行。”
苏清寒指尖抚过地脉锁的寒月纹,先天三品内力顺着指尖渗入,墨玉簪(清寒印)的簪头突然爆发出浓墨般的光,半朵寒梅虚影从簪头升起,缓缓贴向锁面。
可没等墨光覆盖三分之一锁面,寒月纹里的黑红血丝突然暴涨,像毒蛇般缠向寒梅虚影,“滋滋”声中,墨色光膜被血丝腐蚀出细密的小孔,连簪身都泛起极淡的黑气。
这血魔气比在广场遇到的更厉害,竟能顺着清寒印的气劲反噬。
耶律烈见状,猛地将枪魂碎片按向镇北纹。
那碎片本是耶律洪从地脉气晶体中取出的淡金薄片,此刻被他注入宗师一品内力,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如同一道小太阳坠在锁面。
金光刚融入镇北纹,锁芯突然传来“咔嗒”轻响,竟是虫卵被金光惊醒,无数细小的黑红气丝从锁芯溢出,顺着枪魂碎片的缝隙爬向耶律烈的掌心。
他只觉一股灼痛感顺着经脉蔓延,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滴在锁面上,被黑红气丝瞬间吸干,连骨缝里都泛起麻痒。
“假剑鞘……”
青玄急声提醒,将清虚秘录残页铺在斩岳纹前,淡青的清冥气顺着残页蔓延,试图先稳住假剑鞘的气息。
可残页刚触到鞘身,冰蓝色的光突然暴涨,竟将清冥气震得倒卷,青玄被气浪掀飞,撞在殿柱上喷出一口鲜血,残页一角被黑红气丝污染,原本淡青的古篆瞬间变成黑红,像被墨汁浸染的宣纸。
苏清寒没敢迟疑,左手握住假剑鞘的流苏,右手持寒月剑轻挑鞘身。
冰蓝色的剑刃刚触到鞘身,寒月剑突然发出极细的嗡鸣,却不是此前与剑仙残气共鸣时的清越,更像是遇到杂质的滞涩。
鞘身的流云纹倒是亮起,与寒月剑的纹路形成呼应,可那冰蓝光里藏着极淡的黑红,顺着剑刃爬向苏清寒的手腕,试图钻入她左臂的旧伤。
这个旧伤是落霞谷被钱通毒鞭所伤的地方,虽经楚幺幺的药膏调理,却仍残留着一丝腐骨散的余毒,此刻竟被血魔气引动,旧伤处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撑住……”
耶律烈忍着掌心的灼痛,裂山刀的刀影暴涨,金光劈向缠向苏清寒的黑红血丝。
可刀影刚触到血丝,金光就被瞬间污染,刀背的裂山纹黯淡了大半,一道细小的黑血顺着刀身流下,在刀柄上腐蚀出浅痕。
他咬牙将内力催至极致,刀影化作一道金网,暂时挡住血丝的进攻,却也被气劲反噬,嘴角渗出淡血。
青玄从地上爬起,撕下衣襟缠住流血的胸口,再次将清虚秘录残页贴向地脉锁。
这次他不再强行催动清冥气,而是将残页按在锁芯的缝隙处,以自身鲜血为墨,在残页上重新画“镇”字符。
淡青的符光与锁芯的黑红气丝碰撞,在半空凝成无数细小的光粒,像碎裂的星子,每一粒光粒都在与血丝抗争,虽很快被吞噬,却也为苏清寒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苏清寒只觉体内内力翻腾得厉害,先天三品的气劲在经脉里乱撞,左臂的旧伤越来越痛,眼前甚至开始发黑。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羊脂玉坠,那是师父临死前塞给她的,玉坠里冻着一片干缩的护心草,此刻竟突然发烫,冰花表面凝出一层极薄的霜,霜纹里的护心草干叶缓缓舒展,像被唤醒的活物。
她猛地将玉坠贴向地脉锁的锁芯。
玉坠刚触到黑红气丝,冰花突然炸裂,淡青的寒气瞬间扩散,将锁芯的虫卵冻成透明的冰珠。
护心草干叶化作一道淡青的光带,顺着锁芯的纹路蔓延,将三道锁纹里的黑红血丝暂时冻结,原本紊乱的地脉气也渐渐平稳。
“就是现在……”
苏清寒低喝一声,将墨玉簪的墨光、枪魂碎片的金光,假剑鞘的冰蓝光同时催至极致。
三道光芒在锁面交织,形成一道冰金墨三色的光柱,直冲天穹,将殿顶的剑鸣石都映得发亮。
地脉锁发出“轰隆”的巨响,锁身缓缓裂开,从缝隙中涌出的不再是黑红血魔气,而是相对纯净的淡青地脉气,虽仍带着一丝杂质,却已足够打开通往地下祭坛的石阶。
假剑鞘从锁眼脱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鞘口处泛出刺眼的青光,里面滚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心核”。
“心核”通体冰蓝,却没有半分剑仙残气的厚重感,反而像充了气的琉璃球,光色虚浮得很,碰在剑鸣石上发出空洞的“叮”声。
“这心核……”
苏清寒弯腰捡起假剑鞘,寒月剑再次发出滞涩的嗡鸣,这次她清晰地察觉到,剑刃与鞘身没有任何共鸣感,反而像在排斥什么。
她下意识地将心核凑到眼前,发现光核里藏着无数细小的血魔虫卵,正顺着光纹缓慢蠕动,只是被外层的冰蓝光掩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殿壁上的剑仙遗迹图突然开始褪色,淡金色的线条像被水冲刷的颜料,渐渐露出下面的黑红底色。
青玄挣扎着走过来,指着图末的小字,说道:
“这字是假的,‘心核离体,祭坛活’根本不是剑仙遗迹的记载,是观主伪造的。”
他伸手擦了擦图面,淡青的清冥气将表面的黑红气丝驱散,露出下面真正的小字。
“心核护鞘,斩岳封魔”,只是后面的内容仍被血魔气覆盖,模糊不清。
石阶下传来阵阵嘶吼,是血魔骸骨被地脉气引动的声音,嘶吼声中还夹杂着观主的癫狂大笑。
“苏清寒,你以为打开地脉锁就赢了?那心核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等你带着它靠近祭坛,就是血魔大人重生的时刻。”
地脉气突然再次紊乱,殿顶的剑鸣石开始剧烈震颤,石缝里渗出的地脉气变成淡红,像被鲜血染过。
苏清寒握紧假剑鞘,将心核重新塞回鞘内,冰蓝光瞬间稳定下来,却也让鞘身的黑红气丝藏得更深。
她看了眼身旁脸色苍白的耶律烈和青玄,知道没时间再细查。
祭坛的倒计时已逼近,观主随时可能完成“三牲祭”的最后一步。
“走。”
苏清寒将寒月剑归鞘,冰蚕丝劲装的冰裂纹暗线与假剑鞘的冰蓝光交织,在她周身凝成一道极薄的光膜。
“不管这心核是真是假,我们都必须去祭坛,阻止观主。”
耶律烈点点头,裂山刀的刀影虽不如此前盛,却仍泛着坚定的金光;
青玄将清虚秘录残页小心地收进怀里,残页上的“镇”字符虽已黯淡,却仍在顽强地泛着淡青微光。
三人并肩走下石阶,脚步声踏在剑鸣石铺就的台阶上,激起的光粒凝成细小的光链,跟在他们身后。
石阶两侧的岩壁嵌满细碎的剑鸣石,石缝里渗出的淡红地脉气缠在岩壁上,凝成狰狞的血魔爪影,每走一步,爪影就清晰一分。
苏清寒腰间的羊脂玉坠持续发烫,冰花里的护心草干叶紧紧贴在假剑鞘上,像是在警惕什么,又像是在守护什么。
她偶尔回头,看向寒月殿主厅的方向,殿顶的剑鸣石已开始掉落,淡红的地脉气与黑红的血魔气交织,像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
而假剑鞘的冰蓝光里,那颗伪心核的光色越来越亮,藏在光核里的血魔虫卵,也在缓缓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