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尘是被窗外的马蹄声惊醒的。
他猛地坐起身,宿醉般的眩晕感还没褪去……
昨夜为了找苏清寒,他在客栈附近找了半宿,直到天快亮才回房眯了片刻。
此刻客房里空荡荡的,苏清寒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枕头上没有一丝余温,只有桌角放着的那枚冰蓝色剑穗,格外扎眼。
“清寒?”
李若尘的声音在空荡的客房里回荡,没有回应。
他踉跄着扑到桌边,发现剑穗旁还压着第二张短笺,上面写着:
“若尘,清虚观叛徒与耶律家,万毒谷勾结,师父冤屈未雪,我不能在等了。
剑穗为信,待我查明真相,必回流云剑派。
勿念,勿寻。”
短笺下方,还压着一小块泛着青光的护脉草结晶,是楚幺幺特意给苏清寒配的,说能滋养经脉,苏清寒却没带走,反而留给了他。
李若尘捏着那枚剑穗,冰蓝色的银丝在掌心发凉,像苏清寒平日里指尖的温度。
他想起昨夜苏清寒靠在廊柱上,望着北方的夜空,指尖凝霜又散去的模样;
想起她反复摩挲清虚观令牌时,眼底翻涌的痛苦与决绝;
想起她最后说“夜深了,回去睡吧”时,声音里藏着的不易察觉的沙哑……
原来那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怎么就这么倔……”
李若尘苦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上的缠纹。
这剑穗是苏清寒亲手编的,银丝里掺了极细的冰蚕丝,就像她的人,看着清冷,却藏着股拗劲。
他起身冲出客房,晨雾里的驿站庭院空无一人,只有赶车的驿卒在喂马,见他出来,笑着打招呼:
“客官起啦?昨夜跟您同行的姑娘,天没亮就走了,还托小的把这个交给您。”
驿卒递过来一个布包,里面是苏清寒的水囊和半块麦饼,水囊是柳如眉送的,麦饼是王家后厨烙的,苏清寒都没带走。
李若尘打开水囊,里面还剩小半袋水,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是楚幺幺配的“醒神露”,苏清寒知道他赶路容易犯困,特意留给他的。
“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李若尘抓住驿卒的胳膊,声音有些发颤。
“往北,去清虚观的方向。”
驿卒指了指官道尽头,继续说道:
“姑娘骑的那匹踏雪马快得很,这会儿怕是早出了青风城地界了。”
李若尘望着北方的晨雾,那是清虚观的方向,也是苏清寒追寻真相的路。
他知道追不上了,苏清寒的骑术本就精湛,踏雪马又是柳如眉精心挑选的良驹,再追只会耽误回流云剑派的行程。
周伯通托付的流云剑派,赵虎和林婉儿还在守着山门,王元宝的嘱托,楚幺幺的牵挂……
他还有太多事要做,不能任性去追。
“多谢。”
李若尘松开驿卒,将布包和短笺小心收好,又摸出一锭银子递给驿丞,牵着自己的马,这匹马是王家给的代步马,虽不如踏雪马神骏,却也稳健。
他翻身上马,没有往北追,反而调转马头,朝着流云剑派的方向疾驰。
晨光洒在他身上,玄铁剑用布裹着背在身后,剑穗上的冰蓝银丝随着马蹄轻晃,像一道不肯散去的影子,跟着他踏上归途。
官道两旁的荒林渐渐退去,日头升到半空时,李若尘路过一处破败的茶摊。
刚想下马歇脚,就听见茶摊后传来粗哑的喝骂声:
“把钱交出来,不然别怪爷爷刀快。”
三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围着一个老茶农,为首的疤脸汉子手里握着柄锈刀,刀尖抵着老茶农的喉咙,另外两个汉子则在翻找茶摊的钱箱。
老茶农吓得浑身发抖,怀里的钱袋都掉在了地上。
李若尘翻身下马,玄铁剑没出鞘,只是握着剑柄,缓步走过去。
“放开他。”
疤脸汉子回头,见李若尘穿着粗布衫,背着裹布的剑,不像什么高手,咧嘴狞笑道:
“哪来的野小子,也敢管爷爷的事?不想死就滚。”
李若尘没动,只是指尖凝起后天八品的内力,只是瞬间,李若尘就贴近疤脸汉子。
疤脸汉子没料到他动作这么快,挥刀就劈,刀风带着后天四品的刚劲,直劈李若尘面门。
李若尘不硬接,手腕轻转,铁剑贴着刀背滑过,用的是苏清寒教的“卸力”技巧,同时脚尖轻点疤脸汉子的膝盖外侧。
“咔嚓”一声脆响,疤脸汉子膝盖一软,单膝跪地,锈刀“哐当”掉在地上。
另外两个汉子见状,举刀就冲过来,李若尘侧身避开,铁剑横扫,内力顺着铁剑传到其中一人的刀上,那汉子只觉手腕一麻,刀竟被铁剑缠住,再也握不住。
剩下的汉子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李若尘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石子精准砸在汉子的脚踝上,那人“噗通”摔倒,被老茶农趁机用茶筅砸中后背,疼得直哼哼。
不过片刻,三个黑风寨余孽就被捆得结结实实,扔在茶摊旁的柴堆上。
老茶农捧着钱袋,对李若尘连连作揖道:
“多谢侠士,多谢侠士,小的这就去报官。”
李若尘摆摆手,接过老茶农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
他望着手里的木剑,剑身上还沾着点泥,这是他第一次没靠伙伴,独自打赢一场架。
内力虽只后天八品,却比之前更稳,剑招虽不花哨,却招招实用。
“侠士这剑法,是流云剑派的吧?”
老茶农突然问:
“前几日听人说,流云剑派的侠士在青峰山收拾了黑风寨的大头目,厉害得很。”
李若尘握着茶碗的手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
“是,我是流云剑派的李若尘。”
“果然是。”
老茶农眼睛一亮,继续说道:
“侠士放心,往后您路过这儿,喝茶我都给您免钱。”
李若尘没多留,辞别老茶农,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午后的阳光有些烈,他摸出苏清寒留下的水囊,喝了一口,醒神露的清凉混着草药香,让他精神一振。
路过一处驿站时,正好遇到流云剑派的探子,是赵虎派来的,见了李若尘,连忙翻身下马,说道:
“李师兄,您可算回来了,赵虎师兄让小的给您带信,说剑派最近来了些陌生面孔,像是浩然书院的人,林婉儿师姐正盯着呢,让您快点回去。”
“浩然书院?”
李若尘心里一动,想起谢九,还有孟玄,继续问道:
“他们来做什么?”
“不清楚,只说是来‘游学’,却总呆在演武场,还打听您和苏师姐的下落。”
探子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赵虎师兄怕他们不安好心,让您回去拿主意。”
李若尘点头,心里更急了,流云剑派刚有起色,绝不能出乱子。
他拍了拍探子的肩膀,说道:
“你先回去报信,说我今晚就能到剑派,让赵虎和婉儿别轻举妄动,等我回去再说。”
探子应下,翻身上马往回赶。
李若尘望着探子的背影,又摸了摸怀里的剑穗,指尖划过冰蓝银丝。
苏清寒要查清虚观,浩然书院盯着剑派,黑风寨还在作乱,王元宝在浩然书院,楚幺幺在万毒谷……
以前这些事,他还能和苏清寒商量,现在却只能自己扛。
但他不慌。
路过流云洞时,李若尘下马驻足,这里是他们第一次探讨的洞穴。
风吹过荒草,带着点草木的清香,他想起楚幺幺用毒粉帮他解围,王元宝用轻功引开敌人,苏清寒用寒月剑挡在他身前……
那些画面像刻在脑子里,让他心里暖暖的。
苏清寒留下的剑穗被他系在剑柄上,冰蓝银丝随着他的动作轻晃。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要自己走,但他不再是那个在青风城巷子里挣扎的乞丐,也不再是那个依赖同伴的“伪核心”。
现在的他是流云剑派的大师兄,要守好剑派,等苏清寒回来,找王元宝,救楚幺幺,还要查清耶律家,清虚观,万毒谷的勾结。
夕阳西下时,李若尘终于看到了流云剑派的山门。
赵虎和林婉儿正站在山门外的石阶上,看到他,赵虎立刻举着重剑跑过来,嗓门还是那么大,说道:
“若尘,你可算回来了,清寒师姐呢?”
林婉儿也走过来,手里还拿着给楚幺幺做的毒草香囊,看到只有李若尘一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问道:
“清寒师姐……,没跟你一起回来?”
李若尘停下马,翻身下来,握着剑柄上的剑穗,说道:
“清寒有事先走了,她会回来的,我们先回去,浩然书院的事,还有耶律烈的消息,都得好好说说。”
赵虎还想问什么,被林婉儿用眼神制止了。
她看到李若尘眼底的红血丝,也看到了剑柄上那枚不属于他的冰蓝剑穗,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却没再多问,只是递过来一壶热茶,说道:
“先喝口热的,路上累了吧?”
李若尘接过热茶,望着山门上方的“流云剑派”匾额。
赵虎重新漆过,此刻在夕阳里泛着光。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要独当一面了,为了剑派,为了同伴,也为了那个带着寒月剑离开的身影。
夜风渐起,吹得剑穗轻晃。
李若尘跟着赵虎和林婉儿走进山门,风吹在身上很凉,就像他此刻的心境……
孤独却坚定,等着苏清寒回来,等着伙伴重逢,也等着自己真正变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