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深埋于地基之下的陶片,带着其上干涸板结的未知残留物,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林枫本已波澜暗涌的心湖。他将其与那枚金属片放在一起,用树皮小心包裹,塞进背包深处。这两件来自不同时代、却同样指向“他人”存在的物证,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行囊里,也压在他的心头。脚下的土地,头顶的树木,甚至呼吸的空气,似乎都充满了未解的秘密。这座岛屿,绝非一片等待他独自开拓的纯粹蛮荒。
然而,正是这种无处不在的未知与潜在的威胁,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更严厉地鞭策着他必须加速,必须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秩序和防御。停滞不前意味着坐以待毙,沉浸在猜疑和恐惧中只会瓦解自己的意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更快的速度,将自己规划的蓝图变为现实。
地基的轮廓已经打下,八个深深的柱坑如同大地的伤口,等待着骨骼的植入。接下来,是让这些未来的骨骼彼此连接,形成一个稳固的整体。这意味着,他需要超越简单的堆叠,开始探索结构性的连接。他的目标,是尝试制作最原始的榫卯结构。
所谓榫卯,便是利用木材本身的凹凸关系进行嵌接,无需铁钉或其他外来物,便能实现牢固的结合。这对于他目前只有石质工具的条件来说,是一项极其艰巨的挑战,但一旦成功,木屋的稳固性将得到质的飞跃。
他选了两根准备用作地面龙骨(连接底部承重柱的水平木材)的较细圆木。首先,需要在其中一根的末端,制作出一个“卯眼”,也就是一个方形的凹槽。他先用石斧的刃口,小心翼翼地沿着画好的线反复劈砍,剔除掉线条内部的木料。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的控制力。石斧毕竟不是凿子,每一次落点都必须精准,力道也要恰到好处,既不能劈坏了划线外的部分,又要保证能有效去除木料。
“笃,笃,笃……” 单调而沉闷的敲击声在工地上空回荡。木屑一点点地被剔出,一个浅坑逐渐形成。但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将这个凹槽挖得足够深,足够规整。他换了一种方式,用石斧尖锐的一角,像用凿子那样,一点点地啃噬着凹槽内部的木料。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滴落在粗糙的木材表面,很快便被吸收殆尽。手臂因为长时间维持精细的发力姿势而酸胀颤抖,但他眼神专注,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这是一个从零到一的突破,是从“砍伐”到“精加工”的跨越。他全神贯注,仿佛整个世界都缩小到了斧尖与木材接触的那一个小小的点上。外界的一切,丛林的窥视、地下的陶片、海中的怪影,似乎都暂时被隔绝在了这专注的屏障之外。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个卯眼终于初具形态。虽然边缘远谈不上光滑整齐,凹槽底部也深浅不一,但至少,一个清晰的方形凹槽已经出现在了圆木的末端。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揉了揉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拿起另一根准备制作“榫头”的圆木。
制作榫头相对容易一些,但要求更高的精度。他需要将这根圆木的末端,削砍成与卯眼内部尺寸相匹配的方形凸起。他先用石斧大刀阔斧地去掉多余的部分,使其大致呈现方形,然后,再次进入那种极其考验耐心和控制的精修阶段。他用石斧的刃口细细地刮,用粗糙的砂岩块慢慢地磨,反复比对着榫头与卯眼的契合度。
阳光逐渐偏移,林间的光线变得柔和。当他终于感觉手中的榫头与那个粗糙的卯眼似乎能够勉强对应时,他深吸一口气,将榫头对准卯眼,用力向内推去。
“嘎吱……嘎吱……”
木材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有一些木纤维被挤压撕裂。榫头并未能完全嵌入,在进入大约一半深度时,便被卡住了。
失败了。
林枫看着那结合了一半、尴尬地卡在原地的两根木头,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失望,反而露出一丝了然。这在他的预料之中。第一次尝试,凭借粗糙的石质工具,想要达到严丝合缝的程度,本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任务。重要的是,他验证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并且亲手制作出了榫卯的雏形。
他没有强行砸入,而是小心地将两者分开,仔细观察卡住的位置和原因。是榫头某个角度的斜面不够标准?还是卯眼内部有未被清理干净的毛刺?他拿起石斧和砂岩,开始进行新一轮的、更具针对性的修整。这是一个反复试错、不断逼近完美的过程。
当他第三次尝试将两者结合时,“咔”的一声轻响,榫头终于完全嵌入了卯眼之中!虽然连接处依旧能看到明显的缝隙,并不十分紧密,但两根圆木却是牢固地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坚实的直角。
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如同暖流般冲刷过林枫疲惫的身体。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这个由他自己亲手制造的、第一个具备真正结构意义的连接件,感受着那份不同于藤蔓捆绑的、源自木材本身咬合的力量感。这不仅仅是两根木头的连接,这是他向更高级的建造技术迈出的第一步。靠着这种方法,他可以建造出更稳固的墙壁、更结实的屋顶框架。
他将这个成功的“T”形结构放在平整的地面上,反复观看,爱不释手。技术的每一次微小突破,带给他的精神慰藉和力量支撑,远比饱餐一顿更为强烈。
暮色渐渐降临,他准备结束这一天的工作。就在他收拾工具,目光最后一次扫过工地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在堆放那些加工木材产生的碎屑和刨花堆旁,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不是木屑,也不是他带来的任何物品。
那是一小片羽毛。
一片颜色极其艳丽、近乎妖异的翠绿色羽毛,只有手指长短,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鲜亮夺目,与他周围灰褐色的木材和土地格格不入。这种颜色的鸟类,他登岛以来从未见过。
羽毛静静地躺在那里,尖端指向……不再是那片幽暗的丛林,而是他刚刚做好的那个榫卯结构。
林枫缓缓走过去,蹲下身,却没有立刻去捡那片羽毛。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它,看着它那不合时宜的鲜艳,看着它那意味深长的指向。
对方不仅知道他在这里,在做什么,甚至……对他刚刚取得的技术进步,也了如指掌。
这片羽毛,是另一种形式的“标记”。它无声地诉说着:我看得见你,看得见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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