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料侧面那几道浅淡却笔直的人工刻痕,像来自遥远时空的密码,瞬间冻结了林枫的动作。他举着石锤,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不是自然形成,绝非偶然。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溪流中,在他精挑细选出的石材上,确凿无疑地留下了“他人”的印记。
是远古的先民?是某个早已湮灭的部落?还是……更难以想象的存在?
一股混杂着惊悸和探究的寒意掠过他的脊背。他小心翼翼地将石料翻转,仔细检查每一个面,但除了那几道古老的刻痕,再未发现其他异常。刻痕本身也仅仅是痕迹,没有提供任何关于其创造者或目的的线索。它们就那样沉默地存在着,如同这座岛屿本身,隐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
未知带来了压力,但也更坚定了他的决心。无论过去这里存在过什么,他现在必须立足当下,为自己打造生存的资本。这块石料,依然是目前能找到的最适合制作工具的材料。他不能因为古老的谜题而放弃当下的生存。
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强行压下,重新专注于手中的工作。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聚焦于这块灰白色的石英岩石料。他需要在脑海中先勾勒出石斧最终的大致形态——一个便于握持的粗壮柄部,一个逐渐展开、形成砍劈刃口的头部。
他选好角度,再次举起沉重的玄武岩石锤。这一次,没有犹豫。
“砰!”
石锤带着他全身的力量,猛地砸在石料一侧预想的突出部位上。一声沉闷而坚实的撞击声在山谷间回荡,火星四溅!巨大的反震力让林枫的手臂一阵发麻,但他死死握紧石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敲击点。
石料表面出现了一小片白色的撞击痕迹和几道细微的放射状裂纹,一小片不规则的碎石片应声崩落。有效!
这就是“敲琢”的核心——通过精准有力的敲击,利用石材本身的物理特性(通常沿着固有的或受力产生的微小裂纹,即“解理面”破裂),一步步将多余的部分剥离,逐渐逼近想要的形状。这是一个粗暴却又需要精细控制的过程,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举起石锤。
“砰!砰!砰!”
一声接一声的敲击,节奏稳定而有力。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石屑纷飞和手臂传来的酸麻。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原始工匠,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最基础的创造之中。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头和后背,肌肉因为持续发力而紧绷、颤抖,但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这些不适。
他的眼睛、手臂和落点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连接。他不再盲目乱砸,而是仔细观察每一次敲击后石料裂纹延伸的方向和崩落碎片的形状,据此调整下一次落锤的角度和力度。有时需要轻敲细琢,剥落薄片;有时需要重锤猛击,去掉大块的冗余。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辛。进展往往以毫米计,稍有不慎,用力过猛或角度偏差,就可能让整块石料沿着意想不到的裂纹彻底断裂,前功尽弃。他必须保持极致的耐心和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已经积累了一小堆灰白色的碎石片和粉末。而他手中的石料,已经初步显现出了斧头的雏形!一端被他敲琢得相对圆润粗壮,适合绑缚木柄;另一端则被剥离出明显的、带着粗糙斜面的刃口轮廓。虽然还非常粗糙,布满敲击的疤痕,但基本的形态已经诞生。
林枫停下来,喘着粗气,将初步成型的石斧粗胚放在地上。他摊开双手,掌心因为持续承受反震力而又添了几处新的红肿,旧伤也有些隐隐作痛。但他看着地上那件凝聚着他汗水和力量的作品,一种强烈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是他从无到有,凭借最原始的方式创造出的工具!它不仅仅是一件未来的劳动工具,更是他意志和能力的证明。在这反复的敲琢中,他仿佛也在锤炼着自己的精神,将那些恐惧、迷茫和不确定性,一点点地敲碎、剥离。
他休息了片刻,喝了点溪水,吃了些烤干的贝肉补充体力。然后,他拿起粗胚和那块粗糙的砂岩,准备开始下一步的打磨,让刃口变得更加锋利,让形状更加规整。
然而,就在他准备俯身去溪边蘸水打磨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溪流对岸,那片靠近坡地边缘、阳光暂时被岩壁遮挡而形成的一片阴凉地带。
在那里,湿润的泥土上,除了他自己来回走动留下的杂乱脚印外,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串脚印。
那串脚印很浅,似乎被刻意放轻了脚步,但轮廓依稀可辨。它们的大小……似乎比他的脚印要小上一圈,形态也略有不同。
更重要的是,那串脚印延伸的方向,似乎是朝着他堆放那些文明残骸(塑料瓶、医药箱盖)和工具材料的篝火旁去的,在距离那些物品几步远的地方,脚印显得有些凌乱徘徊,然后……消失了。
林枫的心猛地一沉。
有人来过?在他全神贯注敲琢石斧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的新营地,并且……窥探了他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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