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口湿润的树芯纤维在口中失去了所有水分,变得如同木屑般干涩。林枫将它吐在沙地上,喉咙里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暂时被压了下去,但胃里的空虚感和全身的疲惫却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阳光正在迅速失去温度,海平面的尽头燃烧着壮丽的橘红色晚霞,但这美景在他眼中,只预示着危险的临近。白天那个相对温和的世界即将结束,而属于未知和恐惧的夜晚,正要拉开帷幕。
他不敢再停留在开阔的沙滩上,也不敢贸然进入那片在暮色中显得愈发幽暗、仿佛一张巨口的丛林。他的目光再次投回那个庇护了他前半夜的礁石凹槽。那里虽然狭窄潮湿,但至少能为他提供背部的防护和一定的隐蔽性。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去,将背包塞进最深处,然后自己也蜷缩着挤了进去。空间比记忆中更加促狭,岩石的冰冷透过单薄的衣物直接渗入肌肤,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面朝外,能够看到前方一小片沙滩和更远处墨蓝色的海面。
暮色沉降的速度快得惊人。最后一丝天光被大地吞噬,浓重的黑暗如同幕布般落下。没有月亮,只有几颗零散的星星,在遥远的天穹上闪烁着冷漠微光,根本无法照亮这片陌生的土地。黑暗不仅仅是光线的缺失,它是一种有质量的、粘稠的实体,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带着未知的重量,压迫着他的视觉,也压迫着他的神经。
绝对的寂静是不存在的。海浪的声音在黑暗中变得更加清晰,永恒不变地轰鸣着,像是这片土地沉睡时的呼吸。但在这恒定的背景音之上,其他的声音开始浮现。丛林里传来各种奇异的、他无法辨识的鸣叫、窸窣声和偶尔的尖锐短啼。这些声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每一个都似乎在挑战他想象的极限。是昆虫?是鸟类?还是……别的什么?
寒冷成了他必须直面的第一个残酷敌人。白天的炎热早已消散殆尽,海风加大了力度,带着湿冷的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他潮湿的衣服,掠夺着他体内本就可怜的热量。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上下磕碰,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紧紧抱住双膝,将身体蜷缩得更紧,试图减少暴露在空气中的表面积,但效果微乎其微。寒冷如同细密的针,扎进他的骨头缝里。他想起了城市里温暖的房间,厚厚的羽绒被,甚至是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那些曾经司空见惯的东西,此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文明的庇护已然消失,他赤身**地直面着自然最原始、最严酷的一面。
孤独感在这种时候被无限放大。在这片无边的黑暗和喧嚣的陌生声响中,他是唯一的、格格不入的存在。没有人可以交谈,没有人可以分担恐惧,甚至连一个确认彼此存在的眼神交流都是不可能的。他仿佛被遗弃在了时间和空间的尽头,所有的社会联系都被斩断,只剩下一个脆弱的自我,在绝对的孤立中瑟瑟发抖。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背包,那硬质的触感是他唯一的慰藉,提醒着他并非完全一无所有,但他拥有的,又是如此之少。
时间在寒冷和恐惧中变得粘稠而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不敢睡,也根本无法入睡。眼睛因为长时间瞪视黑暗而干涩发痛,耳朵则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意味着危险的异动。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只是片刻,一阵与之前所有声响都不同的声音,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那是一种沉重的、缓慢的脚步声。
不是寄居蟹细碎的爬行,不是鸟类扑棱翅膀的轻响,也不是昆虫持续的鸣叫。这脚步声带着明确的分量,每一步都踏实而有力,踩在沙滩上,发出“沙……沙……”的闷响。而且,这声音正在靠近。
林枫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喉咙。他猛地握紧了始终放在手边的瑞士军刀,冰冷的金属似乎也无法给他带来丝毫暖意和安全感。他屏住呼吸,将身体死死贴在身后冰冷的岩石上,恨不得能融进石头里。
脚步声在距离他藏身的礁石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阵低沉、仿佛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喷气声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湿漉漉的鼻息感。林枫甚至能隐约闻到一股混合着泥土、腐植和野性麝香的、浓烈而陌生的气味。
它就在外面。隔着一道薄薄的岩石屏障。
时间仿佛静止了。林枫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不敢做出。他无法想象外面是什么。野猪?某种大型猫科动物?还是这座岛上独有的、他无法想象的生物?
那个东西似乎也在观察,在试探。它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只是停留在那里,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晚被放大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林枫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仿佛能穿透岩石,落在他这个闯入者身上。
就在林枫以为自己即将被发现的瞬间,那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是逐渐远离。一步,两步……声音慢慢减弱,最终融入了海浪的背景噪音之中,消失了。
林枫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过了很久很久,才敢缓缓呼出那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巨大的恐惧过后,是几乎虚脱的无力感。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比岩石还要冰冷。
后半夜,他是在一种半清醒半恍惚的惊悸中度过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惊醒,心脏抽搐。寒冷、恐惧、孤独,轮番折磨着他的**和精神。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这里,活下去本身,就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挑战。
当天边终于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比墨色稍浅的灰白时,林枫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然而,就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疲惫而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捕捉到远处海面上,有一个极不自然的、绝非波浪或反光的微小光点,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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