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侧面传来的那声轻微“咔嚓”,像一根冰刺,瞬间刺穿了林枫刚刚构筑起的心理防线。他猛地转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火光与岩壁阴影交错的模糊地带。
是蛇吗?它终于离开了巢穴?还是……别的什么?
他紧握石斧,缓缓站起身,脚步极轻地挪动,试图从不同角度观察那片区域。火光跳跃,阴影随之晃动,给辨别真相带来了巨大困难。他凝神静气,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阴影的异常流动。
几秒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后续的动静。没有“嘶嘶”声,没有鳞片摩擦声,也没有任何物体移动的迹象。仿佛那声“咔嚓”只是夜风偶然吹动了一块小石子,或者某根干枯的细小树枝自然断裂。
但林枫不敢大意。他保持警惕,缓缓退回到火堆旁,依旧面朝那个方向。他不能确定那里是否真的潜伏着什么,但至少,目前没有直接的威胁表现出来。或许,只是虚惊一场。然而,在这座岛上,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他只能将这份疑虑再次压在心头,如同背上又增加了一根无形的稻草。
接连不断的精神紧张和威胁暗示,如同持续绷紧的弓弦,消耗着他本已不多的精力。他感到一阵深沉的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他需要休息,需要真正的放松,哪怕只是片刻。
他重新坐回火堆旁,这一次,他选择了一个更靠近火焰的位置,几乎就坐在火堆边缘。他不再刻意维持挺直的坐姿,而是有些放任地微微蜷缩起身体,将那双伤痕累累、冰冷僵硬的手,直接伸向了跳跃的火舌上方。
一股灼热却令人无比舒坦的热浪,瞬间包裹了他的双手。那热量如此直接,如此霸道,穿透了包裹的布条,渗透进他冰冷的皮肤,沿着血管和神经,迅速向手臂、向躯干蔓延。掌心的伤口在热力下传来一阵混合着刺痛和奇异的舒缓感,仿佛冻结的血液开始重新流动,僵硬的肌肉开始慢慢松弛。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满足的叹息。这不仅仅是体表的温暖,更是一种由内而外,从骨髓深处开始融化的暖意。自从登陆以来,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海岛寒意,那在每个夜晚将他血液几乎都冻结的冰冷,在此刻,终于被这实实在在的火焰热量驱散了!
他贪婪地吸收着这份温暖,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全心感受着这久违的、近乎奢侈的生理满足。热量烘烤着他的脸庞,驱散了夜风的凉意;温暖透过单薄的衣物,熨贴着他疲惫的躯体;连那一直隐隐作痛的胃部,似乎也因为这份外在的温暖而得到了一丝虚假的慰藉。
这就是幸福吗?在文明社会里,他拥有过温暖的公寓,舒适的热水澡,厚实的羽绒被,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温暖”本身有着如此刻骨铭心的感知和感激。幸福,在此刻,被简化到了极致——一堆火,一片驱散了寒冷的光明之地。
他靠在身后一块被火烤得微微发热的石头上,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坚实和暖意,身前是熊熊燃烧的篝火。他被温暖包围了。这种被保护、被滋养的感觉,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这是身体最原始的需求得到满足后,所带来的最纯粹的安宁。
他甚至有了一丝困意。连续的精神高压和体力消耗,在此刻温暖和安全感的催化下,化作了沉重的眼皮和逐渐模糊的意识。他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真的睡去,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肌肉不再那么紧绷,呼吸也变得深沉而均匀。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在火光的映照下,它们显得那么真实,那么有力。就是这双手,为他争取到了此刻的温暖与片刻的安宁。一种微弱却坚实的信心,如同火堆中一颗持久燃烧的炭块,在他心中隐隐燃烧起来。也许……也许他真的可以在这里活下去。只要有了火,就有了希望的基础。
然而,这片由温暖构筑的脆弱安宁,并未能持续到天明。
就在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沉睡的边缘徘徊时,一阵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感,透过他倚靠的岩石,隐隐传到了他的背上。
那震动非常微弱,短暂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像是某种极其沉重的东西,在很远的地方,或者……在很深的地方,重重地踏了一下。
林枫的困意瞬间一扫而空,眼睛猛地睁开,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他屏住呼吸,将手掌和耳朵紧紧贴住身下的岩石,全神贯注地感受着。
震动没有再次传来。
是错觉吗?是因为过度疲惫产生的幻觉?还是……真正的、来自于那个潜藏在岛屿深处的、未知巨兽的动静?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跳跃的火焰,再次投向那片无边无际的、被黑夜笼罩的丛林,内心的沉重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温暖带来了片刻的慰藉,却并未能驱散这笼罩在岛屿之上、无处不在的巨大阴影。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火堆旁的地面,在摇曳的光影中,他似乎看到,在之前传来“咔嚓”声的窝棚侧面那片空地上,靠近岩壁根部的位置,沙土的痕迹似乎有些……异样。那不像风吹的,也不像小动物跑过的,更像是被什么沉重而粗糙的东西,不经意间蹭过了一下。
而就在那片异样痕迹的上方,岩壁靠近底部的地方,几道新鲜的、深刻的划痕,在火光的映照下,隐约反射出微光。那划痕的间距和深度,让他刚刚稍有回暖的血液,瞬间再次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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