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皮被窃的愤怒,如同冰冷的燃油浇在心头,瞬间燃起一团烈焰。林枫站在空荡荡的晾架前,目光顺着那刺眼的拖痕,一直延伸到幽暗的灌木丛深处。这不是骚扰,这是挑衅,是掠夺。那个潜行的邻居,终于撕下了试探的伪装,开始直接掠夺他的劳动成果。忍耐的底线已被突破,被动防御的策略必须改变。
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立刻持斧追入丛林的冲动。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带来危险。他需要的是更有效的手段,是能够远距离、精准打击的力量。他低头看向手中那支已经初步成型、只欠弓弦的木弓,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这张弓,必须尽快完成。
制作弓弦,是继选材、塑形、烘烤、打磨之后的关键一步。弓弦的强度、弹性和耐久性,直接关系到弓的威力和使用寿命。他之前尝试过用植物纤维搓制绳索,但用于弓弦,其强度和弹性都远远不够。皮绳虽然坚韧,但弹性稍逊,且受湿度影响较大。他需要一种更理想材料——动物筋腱。
处理那头野山羊时,他特意将腿部和背脊上最粗壮的筋腱剥离出来,经过晾晒和初步捶打,此刻正可以作为原料。这些筋腱干燥后坚硬如角,需要经过处理才能使用。
他取出一束羊筋腱,用石锤在平整的石面上反复、均匀地捶打。这个过程需要巧劲,目的是将筋腱纤维捶散、捶松,破坏其僵硬的结构,使其变得柔软、分离,但又不能将其捶断。沉闷的捶击声在营地中回荡,每一下都仿佛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汗水很快浸湿了他新缝制的皮裙后背,手臂也因为持续发力而酸胀。
捶打了足够长的时间后,坚硬的筋腱束终于变得松散,呈现出丝絮状。他将其浸入水中,使其充分湿润,恢复一定的柔韧性。接下来,就是最考验耐心和技巧的环节——搓制弓弦。
他坐在工作台前,将湿润的筋腱纤维分成若干小股,取其中两股,分别固定在木桩和自己的手掌之间。然后,他像搓麻绳一样,将两股纤维向相反方向持续搓动。这是一个极其枯燥的过程,需要保持均匀的力度和稳定的节奏。搓动一段时间后,两股纤维会自然地向中心缠绕、结合,形成一股更粗、更紧密的弦线。他不断接续新的筋腱纤维,确保弦线长度足够,并且在整个过程中,持续地、均匀地搓动,使整条弓弦的粗细和紧密度保持一致。
指尖很快被粗糙的纤维磨得发红、发热,长时间保持搓动的动作让他的手腕和手指关节僵硬酸痛。但他的眼神始终专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造出一根足够强韧的弓弦。这根弦,将连接起他反击的力量。
搓制的过程也是调试的过程。他需要不断感受弦线的紧实度和均匀度,过松则无力,过紧易崩断,粗细不均则会形成薄弱点。他反复检查,用手捋过弦线的每一寸,遇到觉得不够紧密的地方,就重新局部搓紧;发现某处过于粗大,就用石刀小心地修整刮薄。
时间在反复的搓动、检查、调整中缓慢流逝。当一根长度约等于弓身一点五倍、粗细均匀、触手坚韧而充满弹性的弓弦终于在他手中完成时,夕阳已经再次西沉。
他小心地将弓弦两端打上牢固的结,暂时没有安装在弓身上。新制的弓弦需要进一步阴干定型,才能达到最佳状态。他将弓弦悬挂在通风处,如同展示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虽然弓还未最终完成,但弓弦的成功制作,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仿佛已经能感受到张弓搭箭时,弓弦绷紧带来的那种充满力量的张力。
趁着最后的天光,他开始着手制作箭矢。他挑选笔直、轻盈且坚韧的细木棍,削去树皮,将一端削尖并用火轻微烤硬制成箭镞。箭羽则用之前收集的鸟类羽毛,小心地切开,用鱼鳔熬制的胶(他之前尝试用鱼内脏熬制,效果尚可)黏贴在箭杆尾端,以确保飞行稳定。
就在他埋头制作第三支箭,用石刀仔细修整箭杆尾部的凹槽(用于扣弦的箭扣)时,刀尖无意中划过箭杆表面,带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木屑的亮白色痕迹。
林枫愣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凑近仔细查看,发现那并非木材本身的颜色,而是一种……嵌在木质内部的、细微的杂质。他用刀尖小心地刮开那处,一点点剥落表面的木质,里面的东西逐渐显露出来——不是树瘤,也不是矿物结晶,而是一小片、如同锡纸般薄而柔软的……金属片?
这金属片极小,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若非他刚才无意中刮到,根本不可能发现。它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银白色,与之前发现的那些锈蚀严重的暗红色铁制品截然不同。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这片金属,是如何进入树木的木质部的?这绝非自然形成。是人为嵌入?还是……在树木生长过程中,偶然包裹进去了某个极小的人工金属物?
无论是哪种可能,这都指向一个令人费解的事实——这座岛屿上的人工金属制品,其分布和形态,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和诡异。
他捏着那片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银色金属薄片,对着逐渐暗淡的天光,心中的谜团如同眼前的暮色一般,越来越浓。狐皮的失窃带来的愤怒尚未平息,这意外的发现又增添了新的困惑。
夜色彻底笼罩了岛屿。林枫将未完成的箭矢和那片诡异的金属薄片收好,坐在篝火旁,听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弓弦在通风处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
就在这时,一阵与往常似乎有些不同的声响,从溪流上游的方向隐隐传来。那不是野兽的脚步声,也不是风吹过树林的呜咽,更像是……某种沉重的、金属物体在鹅卵石河滩上被拖行的声音,缓慢,而持续。
林枫猛地抬起头,握紧了身边的石斧,目光如炬般射向黑暗中的溪流方向。这一次,声音没有消失,它持续着,不紧不慢,仿佛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正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夜色中,沿着河滩,坚定地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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