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命令下达得异常顺利,甚至无需督战队弹压。
士兵们沉默地收拾兵刃,搀扶伤员,队列在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寂静中向九条阵屋方向移动。
没有人交谈,没有人回头张望那两处已成为禁忌的打击点。
恐惧已经深深植根,任何关于那橙黄色光芒的讨论都足以让人神经崩溃。
等回到九条阵屋许久,九条裟罗才慢慢回过神来。
踏鞴砂被从地图上抹去,疑似愚人众的据点也被精准拔除……这背后蕴含的信息量过于庞大。
拥有这等力量的第三方,其目的绝不仅仅是止战。
这是一种宣示,一种凌驾于稻妻现有所有规则之上的力量展示。
一想到将军大人,九条裟罗的心更加沉底。
在自己准备好公文准备向稻妻城送去这里最新消息的时候,九条仁政发过来了密信,诉说了稻妻城引发剧烈的反抗,甚至到了要在千手百眼神像前举行盛大仪式,最终却演变成血流成河的暴乱。
而将军大人本人在仪式最关键的时刻竟失去了行动能力,被八重宫司匆忙带走!
生死不知。
这四个字像毒刺一样扎在九条裟罗的心头。
雷电将军,鸣神岛的统治者,执掌雷霆的至高存在,怎么会……生死不知?有什么力量能威胁到将军大人?
她想起义父九条孝行在战局中试图安插其子掌权的行为,想起勘定奉行在离岛的横征暴敛,想起那些在战场上如同消耗品般使用着异常力量的士兵……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幕府内部,恐怕早已不是铁板一块。
而在将军大人可能无法理事的当下,这些潜藏的脓疮正在加速溃烂。
那两枚毁灭性的武器,不仅仅是打断了名椎滩的战斗,更像是一盆冰水,浇醒了她这个只顾着在前线厮杀的武人。
她必须立刻回去。
名椎滩的战事已经无关紧要,真正的风暴中心在稻妻城。
她需要确认将军大人的安危,需要厘清幕府内部的混乱。
忠诚与怀疑,信仰与现实,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但她首先是将军的利剑,是幕府的天狗大将。
无论前方是阴谋的漩涡,还是毁灭的雷霆,她都必须迎上去。
九条裟罗回首望了一眼远处的名椎滩,那片曾经厮杀震天的海滩,此刻在黄昏的余晖下,只剩下死寂。
稻妻的永恒,或许从这一刻起,已经支离破碎。
与幕府军撤退时的压抑死寂不同,反抗军阵营中最初涌动的是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五郎大将!幕府军退了!他们怕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队长激动地喊道,手中染血的刀锋指向西方。
“是时候了!乘胜追击,一举拿下九条阵屋!”
“对!追击!踏平他们的营地!”
“一定是我们的信念感动了上天!降下神罚助我义军!”
群情激昂,许多士兵眼中燃烧着复仇和扩大战果的火焰。
连日来的压抑、同伴的牺牲,在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那毁灭性的武器在他们看来,无疑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天启”。
五郎紧锁着眉头,狗耳因周围的喧哗而微微抖动。
他同样震撼于那武器的威力,但作为大将,他看到的更多。
那攻击是无差别的,或者说,它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诸位,冷静!”五郎试图压制住躁动的部队“情况不明,贸然追击风险极大!”
然而,被胜利和恐惧混合情绪冲昏头脑的士兵们,有些已经自发地集结起来,准备向西冲去。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而沉稳的声音透过人群传来,如同沁入心脾的泉水,瞬间浇熄了不少人心头的躁火。
“全军,止步。”
珊瑚宫心海在一队护卫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刚刚处理完繁重的军务或进行了某种耗神颇多的推演,但她的眼神依旧清澈而睿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珊瑚宫大人!”
士兵们纷纷行礼,狂热的情绪稍稍收敛。
心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五郎身上,微微颔首,随即转向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
“我理解诸位渴望胜利的心情。”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但是,你们认为,那毁灭了踏鞴砂的力量,是我们能够掌控的吗?”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非常直接的刺破了士兵们简单的幻想。
“那并非神佑,更非我们的盟友。”
心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营地内一片寂静,只有海风呼啸而过。
士兵们脸上的狂热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后知后觉的恐惧。
他们回想起那橙黄色光芒扫过后的绝对死寂,那股连存在本身都能抹除的力量,让他们手中的武器显得如此可笑。
“幕府军撤退,并非因为败给了我们,而是败给了对未知的恐惧,败给了那超越他们理解范畴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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