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阿幸紧紧攥着母亲粗糙的手,小小的身子几乎要嵌进母亲单薄的衣裙里。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八酝岛在视野中渐渐缩成一个模糊的的阴影。
曾经熟悉的绯木村,连同村口那棵据说能带来好运的枫树,都已看不见了,只有奥罗巴斯的狰狞蛇首还在变小。
他们……终于离开了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走向未知的明天。
空气中不再有祟神能量带来的刺鼻腥味,取而代之的是海风咸湿的气息,还有……一种属于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汗涔涔的惶然气味。
船上挤满了人。
大多是绯木村的乡亲,脸上带着离乡背井的茫然和对未来的恐惧。
大人们低声交谈着,话语里充满了对“海只岛”、“万有铺子”、“工厂”这些陌生词汇的猜测与不安。
阿幸听不太懂,她只知道,村子待不下去了,据说那些穿着奇怪制服的“愚人众”挖开了封印,紫色的坏东西跑了出来,土地变得奇怪,庄稼也活不了了。
渡海的航程对于阿幸来说是漫长而难受的。
海浪颠簸,她吐了几次,肚子里空空的,只有母亲悄悄塞给她的一小块硬邦邦的干粮。
上次来绯木村的大人物说外面有很多好吃的,不过要离开绯木村或者稻妻才能吃到。
自己现在已经离开了绯木村,不知道能不能吃到好吃的呢?
她蜷缩在船舱角落,听着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从远方传来的、沉闷而有规律的“咚……咚……”声,像是巨人的心跳。
母亲说,那是海只岛那边在建新东西。
当海只岛的轮廓终于清晰时,阿幸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和她想象的岛完全不一样。
没有大片宁静的田野和炊烟袅袅的村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钢铁架子,像怪物的骨骼般耸立在海边。新建的码头延伸入海,上面忙碌着无数蚂蚁般的人影。
更远处,是一片片整齐划一毫无生气的灰色屋顶,那是临时搭建的居住区。
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尘土味,还有一种……烧灼金属和奇怪液体的味道。
“那就是……我们以后的家?”
旁边一个和阿幸差不多大的男孩怯生生地问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上岸的过程混乱而有序。穿着不同样式衣服的人大声指挥着,将村民们按照家庭和劳动力分成不同的队伍。
阿幸一家被分到了一间在丙区的板房。
房子很小,墙壁薄薄的,只有一张大通铺和一个简陋的灶台,但至少能遮风避雨。
父亲摸了摸冰冷的墙壁,沉默了很久。
安顿下来的第二天,父亲就和村里大多数青壮年一样,被召集去了工地。
那里似乎永远在发出轰鸣声。
晚上父亲回来时,满身都是灰尘和汗渍,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但是神色中总有一股子喜意。
他带回来一些米和硬邦邦的、被称为压缩干粮的东西,还有一小袋摩拉。
“这就是工钱?”
母亲看着那点摩拉,眉头松弛。
“嗯,说是按工时算的。”
父亲闷声说,用力洗着手上的污垢,重体力的劳动让他连离开故乡悲伤都无法提起。
“管两顿饭……吃的还算不错。”
吃的还算不错
这几个字像是有魔力,暂时压下了母亲嘴边更多的疑问。
在绯木村最后的那些日子,吃饱已经是一种奢望,吃的还算不错这已经有了让他们留下来的理由
但母亲依旧忧愁。
她尝试在板房周围开垦一小块地,想种点熟悉的蔬菜,却发现这里的土地灰白,和她带来的种子似乎格格不入。
至于珊瑚集……她完全不敢进去,因为她觉得这个家的收入并不会稳定。
大人们整天忙碌、忧心忡忡,阿幸和其他的孩子则像野草一样,在这片粗糙的环境中自发地探索起来。
他们不敢靠近那些轰鸣的巨兽,便在居住区和集市附近游荡。
他们看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会自己跑的铁盒子,能发出巨大声音还能放出影像的奇怪盒子,还有穿着干净制服、拿着本子写写画画的万有铺子的人。
有一天,阿幸和几个孩子发现了一个用竹子简单围起来的院子,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他们扒着竹篱笆往里看,看到一群海只岛本地的孩子,还有一个穿着素净衣服的年轻女子,正在教他们认字、算数。
“看什么看!外岛的!”
一个本地男孩发现了他们,带着明显的敌意喊道。
阿幸和伙伴们一哄而散,心里却种下了一颗羡慕又自卑的种子。
他们绯木村的孩子,好像成了这里不受欢迎的外人。
没过几天,万有铺子来人通知,万有铺子出资,要为所有适龄移民儿童开设识字班和技能启蒙班。
阿幸的父母犹豫再三,还是让她去了。
教室里挤满了来自不同岛屿的孩子,眼神里都带着和阿幸相似的惶恐与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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