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率领的北路大军,自长安出发以来,一路势如破竹,如滚汤泼雪。麾下五万三千将士,以稚虎营为锋锐,辅以精锐步骑,军容整肃,士气高昂。
副将张威,性情沉稳,擅筑垒扎营;周机敏善辩,长于刺探联络。一稳一锐,恰是刘星得力臂助。
大军过处,檄文先至,恩威并施。
北地诸城,如祋栩、泥阳、弋居等,或望风归附,或稍抗即降,或雷霆剿灭。
刘星用兵,深得徐康“刚柔并济”之要旨,不仅军事上势如破竹,更在政治上迅速安抚地方,将新附城池牢牢掌控,并未给段煨、李堪残部任何可乘之机。
这一日,大军前锋已抵近北地郡重镇——黄白城(今陕西耀县东南)。
此城虽非巨邑,然地处交通要冲,墙垣尚算坚固,本是段煨屯兵之所,亦是他败退回撤后重要的落脚点。
中军大帐内,炭火盆噼啪作响。刘星与张威、周平对着粗糙的北地舆图,商议进军策略。
“将军,”
斥候营统领入帐禀报,“据多方探报,段煨确在黄白城中,然其麾下兵马不足五千,且多为新败之师,士气低落。更兼近日我军连克诸城,黄白城内人心惶惶,已有军吏暗中与我等联络,欲为内应。”
周平闻言,眼中一亮,笑道:“将军,此乃天赐良机!段煨惊弓之鸟,兵无战心,城有内应。不若遣一能言之人入城,陈说利害,或可迫其献城!则我军兵不血刃,又得一地,岂不美哉?”
张威却持重道:“周副将所言虽有理,然段煨亦算沙场老将,岂肯轻易就范?万一其假意投降,诱我入彀,或趁机突围,反为不美。末将以为,当大军压境,展示武力,围而不攻,断其外援,待其粮尽兵疲,内变自生,方可万全。”
刘星手指轻轻敲击着地图上“黄白城”的位置,沉吟不语。两位副将之言皆有道理,一个激进,一个稳妥。他年轻的面庞上掠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决断。
“二位所言,皆有道理。”
刘星缓缓开口,“然我军奉主公之命,需速定北地,夺取萧关,不可在此迁延过久。段煨新败,胆气已堕,若见我军兵临城下,檄文入城,内有动摇之卒,外无救援之望…其选择,不外乎三:战、降、走。”
他目光锐利起来:“逼其死战,虽可胜,然损兵折将,耗时日久,非上策;迫其投降,固然最佳,然如张副将所言,需防其诈;若其选择第三条路——走…”
刘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则正中我等下怀!”
周平疑惑:“将军之意是…放他走?”
“非是放他走,而是逼他往我们想要他去的地方走!”
刘星手指猛地向西北方向一划,落在舆图上那个更为关键的节点——“萧关”!
“萧关险峻,若强攻,伤亡必大。
段煨若逃,必选险要之处据守,萧关乃其最佳选择!
若他率残兵逃入萧关,则关内守军成分更杂,指挥更难统一,军心更为浮动!
届时,我军尾随而至,或可趁其立足未稳,人心惶惶之际,以更小的代价,拿下萧关!”
张威、周平闻言,皆是眼前一亮,齐声道:“将军妙算!”
刘星当即下令:“传令!大军加速前进,明日午时之前,务必抵达黄白城下,摆开围城态势!但要围三阙一,故意露出西北方向的缺口!”
“周平!”
“末将在!”
“命你挑选机敏士卒,将我军‘即将猛攻黄白城’、‘已断其所有退路’的消息,巧妙‘泄露’给段煨的探马,但要让他察觉到西北方向‘似乎’守备松懈!”
“同时,檄文照发,言辞可更激烈些,限其一日内开城投降,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诺!”周平领命,匆匆而去。
刘星又对张威道:“张副将,安排一支精锐骑兵,由你亲自率领,埋伏于黄白城通往萧关的必经之路‘野狼峪’。若段煨果真从此路逃窜,不必拦截,放其过去,但需远远尾随,监视其动向,并将其狼狈状及兵力情况,随时报我!”
“末将明白!”张威抱拳,也自去准备。
翌日,午时刚过,刘星大军如期抵达黄白城外。
但见旌旗招展,刀枪如林,两万大军井然有序地展开,将黄白城东、南、北三面围得水泄不通,唯有西北方向,看似兵力稀疏,巡骑往来也不甚严密。
军中工匠更是当着守军的面,开始组装大型攻城器械,号子声、锤击声清晰可闻。
城头之上,段煨顶盔贯甲,面色阴沉地看着城外军容鼎盛的敌军,又看了看手中那份措辞严厉、限期投降的檄文,心中五味杂陈。
他本就不是韩遂、马腾那等野心勃勃之辈,更多是随波逐流,保存实力。
如今长安已失,联军大败,北地诸城纷纷易帜,自己困守这孤城,兵微将寡,士气涣散…
“将军,城中…城中军心不稳啊,昨夜又有数十人逾城逃跑…”副将忧心忡忡地低语。
“报——!将军,探马回报,西北方向…似乎敌军防守不严,或可…”另一名亲兵也带来消息。
段煨闭上眼,深吸一口凛冽的寒气。战?必是城破身死。降?徐康虽言善待降将,然自己此前抵抗,谁知会不会秋后算账?而且这檄文言辞如此凶狠…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了——走!
去萧关!那里地势险要,守将庞柔与自己有旧,或许还能凭借天险,苟延残喘!
想到这里,段煨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绝:“传令!入夜之后,集结所有骑兵和精锐步卒,随本将军从西北方向突围!前往萧关!老弱伤兵…就留在城中吧!”他做出了冷酷却现实的选择。
是夜,三更时分,黄白城西北门悄然打开,段煨率领不到三千骑兵和千余步卒,人衔枚,马裹蹄,如同鬼魅般溜出城门,朝着野狼峪方向仓皇遁去。
他们一路出奇地顺利,几乎未遇到像样的阻拦,只有零星斥候远远窥探。段煨心中庆幸,更是催促进军,只想尽快赶到萧关。
然而,他们的一切行动,都被隐藏在黑暗中的张威看得一清二楚。张威谨记刘星将令,并不出击,只是派快马将段煨部众约四千、狼狈不堪的情报,火速传回大营。
刘星接到消息,抚掌而笑:“段煨果中吾计!传令,周平率五千人马,即刻入城,接管黄白城,安抚留守军民,清点府库!”
“其余将士,随我立刻拔营,尾随段煨,兵发萧关!”
“诺!”
刘星大军行动迅捷,第二日午后,其前锋便已遥遥望见萧关那巍峨的轮廓。而此刻,段煨及其残部,也刚刚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入了萧关城内。
萧关守将庞柔,见段煨如此狼狈,又听闻刘星大军紧随其后,兵临关下,心中亦是惊惧交加。
关内守军本就不多,如今骤然增加了段煨这批败兵,更是鱼龙混杂,指挥不灵。
段煨惊魂未定,不断诉说徐康军如何势大,如何悍勇,更引得关内人心惶惶。
刘星大军在关外十里处扎营。他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再次故技重施。
一方面让大军广布营寨,多树旗帜,夜间多点火把,营造出十万大军压境的磅礴气势;
另一方面,命周平挑选军中善于射箭、嗓门洪亮之士,将无数绑着劝降信的箭矢,日夜不停地射入关内。
劝降信的内容极具针对性:
“告萧关将士:段煨败军之将,亡魂丧胆,逃入尔关,实乃引狼入室,招祸之源!尔等本为汉家戍卒,何故与败寇同流,自取灭亡?”
“镇南将军仁德,只诛首恶段煨、庞柔,余者不问!献关者赏千金,擒杀段、庞者封侯!”
“我大军十万已至,檄文到日,若不速决,打破关城,玉石俱焚!”
这些箭书,如同无形的利刃,狠狠刺入萧关守军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段煨残兵的恐慌情绪迅速蔓延,与原本的守军互相猜忌,摩擦不断。甚至有低级军官暗中串联,欲缚庞柔、段煨以献关。
庞柔与段煨在关楼内,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骚动和争论,相对无言,脸色惨白。
他们知道,军心已散,这萧关,守不住了。
是夜,月黑风高。萧关之内,突然爆发内乱!一部分早已被箭书动摇的守军,在几个低级军官的带领下,突然发难,攻击庞柔、段煨的亲兵卫队,试图擒拿二人。关内顿时杀声四起,乱作一团。
就在关内乱局达到顶峰之际,关外静候时机的刘星,接到了关内内应发出的信号!
“时机已到!全军突击!”刘星长剑出鞘,直指萧关!
养精蓄锐已久的稚虎营将士,如同出鞘的利剑,在张威的率领下,趁着关内大乱,守军注意力被吸引之际,利用飞钩绳索,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一段守备空虚的关墙!
与此同时,正面大军推动冲车,猛撞关门!
内忧外患之下,萧关的抵抗迅速土崩瓦解。攀上关墙的稚虎营士卒迅速清理了墙头残敌,打开了关门!
刘星亲率大军,如同潮水般涌入关内!混乱中的守军或降或逃,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庞柔在乱军中被杀,段煨见大势已去,欲拔剑自刎,却被蜂拥而至的士卒生擒。
至天明,萧关城内战火平息。这座雄踞北地、连接羌胡的险关,历经一夜混乱,终于易主。关楼之上,那面残破的“段”字旗被抛下,取而代之的,是刘星那面迎风猎猎的“刘”字旗和更为高大的“徐”字大纛!
刘星站在萧关城头,眺望着关外苍茫的北地风光和更远处的羌胡之地,年轻的心中豪情万丈。他不仅完成了主公肃清北地、夺取萧关的命令,更是以极小的代价,智取双关,展现出了卓越的将帅之才。
“速向长安主公报捷!”刘星下令,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与昂扬,“北地已定,萧关在手!末将刘星,幸不辱命!”
捷报传回长安,徐康览毕,对左右笑道:“刘子扬,真雏凤清于老凤声也!智取黄白,巧夺萧关,此子将来,必为吾之卫、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