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从容道:“袁绍之命,不可明拒,否则予其口实。然刘备,亦不可不防。彧以为,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哦?”曹操身体微微前倾,“细细讲来。”
此时,一直沉默的荀攸开口道:“叔父(荀彧)之意,可是指……泰山郡?”
程昱也阴恻恻地补充:“泰山郡,毗邻青州(袁谭辖地)、徐州(刘备势力边缘),更连接兖州东部,地势险要,乃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守将臧霸、孙观等,名为归附,实则拥兵自重,首鼠两端。若我军能趁此良机,以讨刘备为名,假道灭虢,一举控制泰山郡,则东可威慑青州,南可俯瞰徐州,北可屏障兖州,实乃一石三鸟!”
曹操闻言,抚掌大笑:“善!大善!诸公之见,深合吾心!”
他站起身来,踱步至舆图前,手指重重落在泰山郡的位置:
“袁本初让我打刘备,好,我便打给他看!不过嘛……”
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这拳头落在哪里,怎么落,可就由不得他袁本初指手画脚了!”
数日后,袁绍使者果然抵达许都,言辞傲慢,催促曹操尽快发兵讨刘。
曹操亲自接见,态度“恭谨”,满口应承:
“请回复本初兄,备乃国贼,操早欲除之!今既承本初兄钧命,操岂敢怠慢?不日便将整饬大军,兵发小沛,定将那大耳贼擒来,献于阶下!”
使者满意而归。
消息传出,天下瞩目。小沛的刘备更是紧张万分,加紧布防,同时连连遣使向曹操解释、求和,姿态放得极低。
然而,曹操麾下的动作,却透着诡异。
表面上,曹军大将夏侯惇、于禁等在兖豫边境大张旗鼓,集结兵马,营造出即将东征小沛的态势。旌旗招展,鼓号震天,做足了样子。
暗地里,曹操却召来了心腹大将曹仁与李典。
“子孝,曼成,” 曹操屏退左右,低声道,“此番对外宣称讨伐刘备,实则,你二人需如此行事……”
曹仁李典领命,心领神会。
于是,一支由曹仁统领,李典为副,夏侯渊率精骑策应的精锐部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许都和大营,昼伏夜出,偃旗息鼓,直扑东北方向的泰山郡!
此时泰山郡的守将臧霸,正自纠结。他虽名义上归附曹操,但天高皇帝远,手握重兵,俨然是割据一方的土皇帝。他既担心曹操借机吞并他,又怕北方的袁谭(袁绍长子)南下侵扰。
忽闻探马来报:“将军!曹操大将曹仁、李典引兵数千,已至郡界,声称奉袁绍之命,借道泰山,东击刘备!”
臧霸一愣:“借道?曹孟德打刘备,为何要绕道我泰山?” 他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副将孙观道:“将军,曹操与袁绍貌合神离,此举或许另有图谋。不如我等紧闭关隘,严阵以待,观其动向?”
臧霸犹豫不决。他既不想得罪势大的曹操,又不愿轻易放其入境。
就在他举棋不定之际,曹仁大军已至泰山郡治所奉高城下。曹仁并未立即攻城,而是遣使入城,送上厚礼,并对臧霸言道:
“臧将军,我主曹公深知将军镇守泰山之功,特命末将前来,非为征战,实为犒劳。只因袁本初催促甚急,需借贵地粮道通行,还望将军行个方便。待破刘备后,我主必有重谢!”
这番说辞,半是安抚,半是威慑。臧霸见曹军兵精将勇,且“名正言顺”,又贪图曹操许诺的“重谢”,戒备之心稍懈。
他思忖良久,最终决定:“也罢,便放他们过去,但需限制其人数,并派兵‘护送’。”
然而,臧霸低估了曹仁的决心和曹操的算计。
就在曹仁部分军队“借道”通过,臧霸部队放松警惕之际,早已埋伏在侧翼的夏侯渊精骑突然发动袭击!
同时,曹仁、李典在城内细作(早已潜伏)的接应下,里应外合,猛攻奉高城门!
臧霸猝不及防,仓促应战。城内守军见曹军如神兵天降,军心大乱。
经过一番并不算激烈的战斗,臧霸、孙观等将被擒,泰山郡核心地带,竟在短短数日之内,易主曹操!
曹仁迅速安抚降卒,清理顽抗势力,并立即以曹操的名义发布安民告示,将泰山郡正式纳入曹操的直接管辖之下。
消息传回邺城,袁绍正在部署对易京公孙瓒的最后总攻。闻听曹操不仅未攻刘备,反而趁势拿下了战略要地泰山郡,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曹阿瞒!阉宦遗丑!安敢如此戏耍于我!”
袁绍一把将手中的战报撕得粉碎,怒吼声响彻大殿,
“我让他打刘备,他却去取泰山!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盟主!来人!点兵!我要先南下灭了此獠!”
谋士沮授、田丰等人急忙苦劝:
“明公息怒!眼下公孙瓒未灭,若再与曹操开战,只恐两面受敌啊!”
“曹操狡诈,此举虽可恶,却未公然违抗明公,只是‘用兵方略’有所不同。明公若此时兴师问罪,反落人口实!”
“不若暂忍一时之气,待平定幽州,整合河北,再以泰山之事问罪曹操,方是万全之策!”
袁绍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谋士们说得在理,但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心中对曹操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而与此同时,许都的曹操,却正心情愉悦地书写着一封给袁绍的“报捷”文书。
信中,他极力渲染借道泰山之不易,以及偶遇臧霸部将叛乱,不得已代为平定的无奈,最后更是谦逊地表示:
“赖本初兄虎威,泰山已定,东部屏障遂固。备寇闻风丧胆,指日可破。此皆本初兄运筹帷幄之功也!”
写罢,曹操将笔一掷,对身旁的郭嘉哈哈大笑:
“奉孝,你猜本初兄见此书信,会是何等模样?”
郭嘉悠然道:“必是怒发冲冠,却又无可奈何。明公此棋,可谓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袁本初这哑巴亏,是吃定了!”
曹操志得意满,目光再次投向舆图。泰山郡入手,犹如在他东部的版图上打下了一根坚实的楔子,北慑袁谭,南压刘备,战略态势为之一新。
“袁本初,刘玄德……接下来,该轮到谁了?”曹操的眼中,闪烁着更加深沉莫测的野心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