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康为太史慈能否顶住刘表即将到来的疯狂反扑而凝神思量时,亲卫统领李兴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主公,丹阳郡太守周昕在外求见。”
“周昕?”徐康从地图上收回目光,略微沉吟。
徐康对这位丹阳郡守有所了解,其人是会稽籍,素有清名,并非林、钱那般跋扈的地方豪强。
“请他进来。”
门开处,一位年约四旬、面容清癯、身着太守官袍的男子稳步走入。他神色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然,进入厅中,对着徐康便是深深一揖,几乎及地。
“丹阳太守周昕,拜见徐使君。”
徐康并未立刻让周昕起身,而是仔细打量了他片刻,方才缓步上前,亲手将其扶起:“周府君不必多礼。听闻府君自宛陵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知此时来访,所为何事?”
徐康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既未因自己已占领丹阳北部几县而倨傲,也未因可能的投诚而急切。
周昕直起身,目光坦然地看着徐康,声音清晰而沉稳:“昕此来,非为他事,只为丹阳一郡生灵,特来向使君请命。”
“哦?请讲。”徐康示意他坐下说,自己也回到主位。
周昕并未就坐,而是再次拱手,言辞恳切:“昕,会稽人士。使君治理会稽,不过年余,然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之象,昕虽在丹阳,亦屡有耳闻,心向往之。反观丹阳,豪强林立,兼并日甚,百姓困苦,法度不行。昕忝为郡守,常感力不从心,愧对乡梓。”
周昕顿了顿,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前闻陈使君(陈温)深明大义,举贤让位,昕辗转反侧,思虑良久。今使君提雄师入主丹阳,铲除林、钱等蠹虫,发布‘三约’,轻徭薄赋,百姓雀跃,如见青天。昕自知才德浅薄,然亦不愿因一己去留,致使丹阳再生波折,令百姓重陷战乱之苦。”
说到此处,周昕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丹阳太守的印绶和一套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户籍田亩账册(尽管他知道这并不完整),双手奉上,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丹阳郡守周昕,愿率丹阳郡府上下,遵从徐使君号令,听凭柳刺史(柳志)与使君安排!只求使君念在丹阳百姓久经离乱,早日施以仁政,使我丹阳能如会稽一般,成安居乐业之所!昕个人进退,不足挂齿!”
这番话语,情真意切,既表达了对徐康治理能力的钦佩,也表明了为避免郡内可能因权力交接而产生的动荡而主动归附的决心,更是将丹阳百姓的福祉置于个人官位之上。
徐康看着周昕手中那沉甸甸的印绶和文书,又看向对方那坦诚而坚定的目光,心中不由动容。徐康需要的就是这样熟悉地方情况、且能以民为重的官员来稳定过渡。
徐康站起身,没有立刻去接印绶,而是走到周昕面前,郑重地再次扶住周昕的双臂,语气变得极为诚恳:“周府君快快请起!府君爱民之心,顾全大局之念,徐康感佩万分!”
徐康接过印绶,却并未收起,而是轻轻放回周昕手中,在对方略显错愕的目光中,沉声道:“丹阳初定,正需熟悉民情、素有清望的贤良坐镇安抚,方能避免小人趁机作乱,使新政畅行无阻。府君在丹阳多年,深知利弊,康,岂能因府君主动来投,而行撤换之举,令郡中再生疑虑?”
周昕愕然:“使君之意是……?”
徐康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斩钉截铁:“这丹阳太守之印,还请周府君继续掌管!”
不等周昕推辞,徐康继续道:“然,非循旧例。自即日起,丹阳郡需全面推行我交州法度,轻徭薄赋、清查田亩、整顿吏治、兴修水利、鼓励农桑,皆需周府君鼎力支持,严格执行!府君可愿与我携手,将这丹阳郡,治理成第二个会稽,让此地百姓,亦能尝到太平富足之滋味?”
周昕闻言,身体微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随即化为深深的感动与激昂。周昕原本只求平稳交接,保全百姓,不意竟得徐康如此信任和重托!
周昕猛地后退一步,整理衣冠,对着徐康长长一揖到地,声音因激动而略带哽咽:“徐使君信重如此,昕……昕敢不竭尽驽钝,以报使君知遇之恩,以谢丹阳百姓之望!必使丹阳政令,皆出使君之意!若有差池,欣,愿受军法!”
“好!”徐康朗声一笑,再次扶起周昕,“有周府君此言,丹阳无忧矣!府君且安心回去,稳定郡治。孟建、桓阶两位先生不日将前往宛陵,与府君具体商议推行新政细则。日后,丹阳政务,还需府君与二位先生多多费心!”
“昕,领命!”周昕挺直腰板,脸上焕发出一种找到明主、壮志得酬的神采。
看着周昕离去时坚定而轻快的步伐,徐康心中稍安。周昕的主动投诚和留任,无疑为迅速稳定丹阳郡、减少内耗注入了强心剂。这让徐康能更专注于应对外部的威胁。
徐康回到案前,目光再次投向荆南和扬州北部的地图,眼神锐利如刀。
内部隐患又消除一重,现在,就看汉升何时能取下并稳定吴郡了。
吴郡,吴县太守府
太守盛宪手中捏着两份几乎同时送达的文书,一份是秣陵来的正式通报,言明陈温“举贤让能”,表奏柳志为扬州刺史;另一份是边境急报,会稽太守黄忠率大军已出山阴,兵锋直指吴郡!
盛宪手指颤抖,面无人色,对着下首的都尉许贡颤声道:“许都尉,祸事矣!陈元悌(陈温字)竟行此…此让贤之举,那黄汉升数万虎狼之师已扑来,如之奈何?”
许贡一身戎装,按剑而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狠厉,他早就看不上盛宪这般遇事慌乱的书生。
许贡冷哼一声,抱拳道:“府君何必惊慌!陈温老朽昏聩,畏徐康如虎,我等岂能效仿?吴郡带甲数万,城高池深,岂是丹阳可比?更何况,”
许贡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乌程严白虎,虽不服管教,但其麾下数千亡命之徒,正可为我所用!我已派人秘密联络,许以钱粮、器械,令其出兵袭扰黄忠粮道,或攻其侧翼。届时,黄忠首尾难顾,我军再以逸待劳,出城击之,必可大破敌军!”
盛宪依旧犹豫:“那严白虎乃虎狼之辈,与之合作,恐…恐引狼入室啊!”
许贡急道:“府君!此乃驱虎吞狼之策!先退徐康,再图严白虎不迟!若让徐康入境,依其在丹阳所为,我等家业、性命,皆休矣!”
盛宪看着许贡决然的眼神,又想到徐康清算豪强的狠辣手段,最终长叹一声,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颓然道:“罢了…罢了…军务之事,便…便全权交由都尉处置吧。只望…只望能保全吴郡百姓…” 他这话说得自己都无甚底气。
许贡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道:“贡,必不负府君所托!” 转身离去时,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在许贡心中,若能借此机会整合郡兵与严白虎的势力,这吴郡未来谁主沉浮,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