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烛火摇曳,将巨大的皮制地图映照得忽明忽暗。徐康的问题沉重而现实,关乎这支孤军的生死,也关乎交州未来的走向。
石韬(广元)与孟建(公威)凝神注视着地图,目光在成皋、酸枣、洛阳、荆南、交州之间缓缓移动。片刻沉寂后,石韬抬起手,指尖沉稳地点在成皋之上,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
“明公所虑,确是当前困局之核心。韬窃以为,眼下局势,关键在于一个‘势’字。董卓势大,联军势散,我军势孤,刘表势稳。欲破此局,不可力敌,只可智取,需‘借势’、‘造势’、‘蓄势’三管齐下。”
徐康身体微微前倾:“愿闻其详。”
“其一,借势。”石韬的手指划过黄河,指向河北,“袁本初为盟主,虽逡巡不前,然其名望最高,兵马粮草亦最丰。明公与曹孟德将军在此血战,乃为联军先锋,于情于理,袁本初都不能坐视我军覆灭而无动于衷。此乃‘借’其名望与实力之势。”
石韬顿了顿,继续道:“明公当与曹将军联名,再遣能言善辩之士,星夜赶往酸枣,不必哀求进兵,只陈说利害:成皋若失,则联军东面屏障洞开,董卓骑兵可直扑酸枣,届时联军顿成瓮中之鳖!更要强调,孙文台新败,若我成皋再失,则天下视关东联军如土鸡瓦狗,袁本初盟主声望必将一落千丈!以此激之,迫其不得不有所动作,哪怕只是象征性派出一支援军,或加大对徐荣侧翼的牵制,于我而言,便是破局之机。”
孟建(公威)此时接口,他的手指落在了荆南区域:“广元兄所言甚是。然‘借势’不止于北,亦在于南。刘景升欲整合荆南,然其初至襄阳,根基未稳,全赖蒯、蔡大族支持。荆南四郡,零陵有刘度心向明公,桂阳有鲍隆旧部可资联络,长沙张羡虽附刘表,然其性猜忌,与刘表并非铁板一块。此乃‘借’荆南内部矛盾之势。”
孟建看向徐康,目光炯炯:“明公可密令交州太史慈、会稽黄忠二位将军,不必急于大军压境,以免刺激刘表全力应对。可采取‘拉拢、分化、蚕食’之策。加大对刘度的支持,令其能顶住张羡压力;通过鲍隆等本地豪杰,暗中联络桂阳、武陵对刘表不满的势力,许以利益;同时,可派出小股精锐,扮作商队或流民,渗透长沙,散播流言,离间张羡与刘表,或制造张羡欲自立之假象,令刘表疑忌。如此,刘表自顾不暇,整合荆南之事必被拖延,便为我交州赢得了‘蓄势’的时间。”
徐康听得连连点头,这两位谋士果然名不虚传,一眼就看穿了问题的关键,并且提出了切实可行的策略,不仅仅是空谈。
石韬最后总结,手指重重敲在交州的位置上:“至于‘蓄势’,便是明公的根本。无论中原战局如何变化,交州稳固,粮草充足,人才汇聚,方是明公争衡天下之基。柳别驾信中提及制糖、通商、纳流、兴学,此皆‘蓄势’之良策,必须坚定不移推行。明公在此征战,亦需留意收纳中原流散之才,尤其是工匠、医者、精通农事者,可秘密送往交州。待中原群雄与董卓拼得两败俱伤,而我交州兵精粮足,内部铁板一块之时,无论北上还是西进,皆可游刃有余。”
徐康深吸一口气,眼中光芒大盛。石韬、孟建的分析,如同在他眼前拨开了一层迷雾,将一条清晰的路径勾勒出来。他起身,对着二人深深一揖:
“听二位先生一席话,如拨云见日!借势以解燃眉之急,造势以乱对手阵脚,蓄势以图长远之基!此三策环环相扣,康受教了!”
徐康当即决定:
1. 采纳石韬之策,与曹操商议,立刻联名修书,由能言善辩的桓阶亲自带队,再赴酸枣,依计行事,务必要说动袁绍有所行动。
2. 采纳孟建之策,立刻以密信通知柳志和太史慈,调整荆南策略,从准备大规模军事介入转为以政治分化、拉拢渗透为主,军事威慑为辅,务必拖住刘表。
3. 内部继续大力支持交州的各项建设,同时令陈奇的商贸司加大力度,利用新制成的白糖等物产,尽可能从中原换取铜铁、战马、书籍等战略物资。
4.让陈伯将造纸工坊在广信扩建,增加书籍印刷,开始对外售卖书籍。
战略既定,众人分头行动。桓阶带着徐康、曹操的联名信,以及徐康特意准备的一小盒交州白糖作为“样品”,再次前往酸枣大营。而送往交州的密信,也由李兴安排了双倍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桓阶离开后不久,成皋前线的压力与日俱增。徐荣显然得到了董卓的严令,不断派出部队骚扰、试探,小规模战斗几乎每日都在发生。吕布虽未再亲自搦战,但其麾下张辽、高顺等将领轮番出击,尤其高顺麾下的“陷阵营”,作战极其勇猛,给徐康和曹操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这一日,徐康正与石韬、孟建、赵云等人商议如何应对“陷阵营”的突击,营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片刻后,李兴带着几分古怪的神色进来禀报:
“主公,营外来了三人,自称是听闻主公招贤纳士,特来相投。为首者……姓魏名延,字文长,说是人,年方十六,但其身后二人,观其气度步伐,似是军中老手,对他颇为恭敬。”
“魏延魏文长?”徐康指尖的茶盏微微一滞。这可是日后蜀汉的擎天玉柱,镇守汉中的大将!只是……此时的他应当还在荆州,怎会这般年轻就出现在成皋,还主动前来投奔?
“快请!”虽然心中疑惑,但徐康深知不可因年龄轻视人才,尤其是这种青史留名的人物。
很快,一个面容尚带稚气,但眼神却异常沉静坚定的少年,在两名明显是护卫的精悍汉子陪同下,走入帐中。他虽衣着朴素,风尘仆仆,但行礼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
“义阳魏延,魏文长,拜见徐使君!”少年声音清朗,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
“文长不必多礼。”徐康温和地问道,“闻你来自弋阳,路途遥远,兵荒马乱,何以至此?”
魏延抬头,目光直视徐康,坦然道:“回使君,延虽年幼,亦知天下大势。董卓暴虐,群雄并起,然关东联军各怀异心,难成大事。使君以交州之力,不畏强敌,北上讨董,战吕布于城下而不怯,军纪严明,礼贤下士,此乃英雄之象。延不才,愿效仿古之甘罗、终军,投于明公麾下,习学军旅,略尽绵薄,望明公不弃!”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志向远大,且对他徐康的评价极高,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少年能说出的话。徐康心中暗赞,不愧是未来的名将,少年时期便已显露出不凡。
石韬、孟建在一旁也微微颔首,对此子颇为欣赏。
徐康笑道:“文长少年壮志,令人钦佩。你既通文墨,晓兵事,便暂留于中军,随广元、公威二位先生参赞军务,学习历练,如何?”
这安排极为妥当,既给了魏延机会,又有人教导,且放在身边便于观察。魏延闻言,眼中闪过喜色,再次躬身:“延,谨遵主公之命!必勤勉任事,不负厚望!”
魏延的到来,虽然短期内无法带来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却象征着徐康的“名望”已经开始吸引更广泛层面、甚至包括未来潜力股的人才。这无疑是一个极其积极的信号。
随着魏延的加入,以及石韬、孟建的谋划,徐康集团在面对日益严峻的成皋攻防战时,内部却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和活力。徐康知道,最艰难的考验即将来临,但他麾下的人才,将是他度过难关、乃至走向更广阔天地的最大依仗。
而此刻,远在酸枣的桓阶,正运用其智慧和辩才,在袁绍的大帐中,为成皋的孤军,争取着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