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康于广信城外大张旗鼓,擢升将领、稳定内部的同时,一场即将席卷天下的风暴,正以洛阳为中心,向四方迅猛扩散。
东郡,太守府邸。
夜色深沉,书房内却灯火通明。东郡太守桥瑁(字元伟)正伏案疾书,他面容清癯,眼神中却燃烧着义愤与决绝的火焰。他手中笔走龙蛇的,正是那封后世称之为“桥瑁诈作三公移书”的檄文底稿。他要以司空、司徒、太尉三府的名义,传檄州郡,历数董卓罪恶,陈述王室危逼,呼吁四方忠义之士,共举义兵,以拯危汉于倾覆!
这需要极大的胆量与魄力。然而,就在他文思泉涌,字字如刀,欲将这讨贼檄文臻于完善之际,一阵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心腹家臣桥忠悄无声息地步入书房,低声道:“府君,南面有紧急消息传来。”
桥瑁眉头微蹙,并未停笔,只道:“讲。”他以为或许是荆襄或是徐扬一带哪位刺史、太守对讨董有了积极回应。
“是关于交州的。”桥忠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原交趾太守徐康,已尽取交州七郡。合浦、南海、苍梧、郁林、交趾,乃至九真、日南,皆已易帜。前刺史朱符败亡,士燮……举家归降。如今,徐康已正式在广信城开府,自称交州刺史,并大封麾下将领。”
“什么?”桥瑁执笔的手猛地一顿,一滴浓墨猝然滴落在纸上,迅速晕染开一片刺目的黑斑,恰如这消息在他心中激起的波澜。他霍然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徐康?可是那个以财货贿通十常侍,得授交趾太守的会稽郡商贾?”
“正是此人。”
“短短数月,全取交州?士家经营交趾百余载,根深蒂固,竟也……归降了?”桥瑁放下笔,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脸上的义愤被浓浓的惊疑取代。“朱符无能,败亡不足为奇。可士燮……此人老谋深算,素有威望,竟也肯低头?”
桥冒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任由寒凉的夜风吹入,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讨董大业方在筹划,南疆却已天翻地覆,冒出一个完全超出他预料的新势力。
“消息确实否?董卓那边有何反应?”他沉声问道。
“消息多方印证,应当无误。至于董卓……”桥忠顿了顿,“据洛阳眼线报,董卓似乎已顺水推舟,正式承认了徐康的交州刺史之位,或许是想以此稳住南方,专心应对关东可能之变。”
“哼,董卓倒是打得好算盘。”桥瑁冷笑一声,随即陷入沉思。徐康的骤然崛起,完全打乱了他对天下局势的认知。一个凭借军事实力迅速统一偏远大州的人物,其志向绝不会仅限于南疆一隅。
“徐康……此人底细不明,是敌是友,尚未可知。”桥瑁喃喃自语,“他若野心勃勃,趁我关东诸侯与董卓鏖战之际,北上荆襄,则我辈腹背受敌,大事去矣。然,他若亦怀讨贼之心,或至少能牵制荆州刘表,使其不敢妄动,则于我等大利。”
桥冒回到案前,看着那被墨迹污损的檄文底稿,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讨董是当前第一要务,不容动摇。但徐康这个变数,必须纳入考量。
“桥忠,”桥冒迅速下令,“第一,这讨董檄文,照常发出,遍传州郡!第二,立刻加派人手,潜入交州,我要知道徐康的详细情报——他的为人,他的兵力,他的政令,他麾下文武,一切!越详细越好!第三,檄文……也抄送一份,快马送往交州广信,探探这位徐刺史的口风。”
“是,府君!”桥忠领命,躬身退出
荆州,刺史府
刺史王叡(字通耀)端坐堂上,看着关于交州易主的急报,眉头紧锁,脸上混杂着不悦与忧虑。他素来自负才学,以清流名士自居,与武人出身的孙坚关系不睦,对靠贿赂十常侍上位的徐康更是打心底里瞧不起。
“徐康?一介幸进商贾,侥幸得势,安敢窃据州牧之位?”王叡将简报掷于案上,语气中带着轻蔑,“交州蛮荒,士燮老迈昏聩,朱符无能,才让此竖子成名!” 王叡虽然嘴上轻视,但内心却不由升起一股寒意。徐康能如此迅速地统一交州,其手段、兵力绝非寻常。更重要的是,交州与荆州苍梧、零陵等郡接壤,如今卧榻之侧,竟多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手段狠辣的邻居。
王叡看向麾下僚属,沉声道:“传令零陵、桂阳诸郡,严加戒备,封锁与交州的主要通道,尤其要警惕徐康兵马化装成商队或流民渗透!所有来自交州的人员,需严加盘查!”
王叡尤其担心的是长沙的孙坚。“孙文台匹夫,桀骜不驯,久有异志。他与这徐康,一在荆南,一在岭南,若南北呼应……”想到这里,王叡感到一阵烦躁。他既需要孙坚的兵力维持荆南稳定甚至应对可能的北方威胁(如袁术),又极度不信任孙坚。
“速速行文,催促孙坚,让其加紧整军,准备响应讨董大义!但……其粮草调配,需严加审核,不可使其过于充裕!” 王叡试图用大义和粮草来控制孙坚,却不知这正加剧了孙坚对他的不满。此刻的王叡,既要面对北方可能的讨董乱局,又要警惕南方的徐康和身边的孙坚,深感腹背受敌,心力交瘁。
冀州,渤海
太守袁绍(字本初)正在积极联络各方,筹备讨董。收到桥瑁檄文副本及附带的交州消息时,他正与许攸、逢纪等谋士商议。
“徐康?无名之辈尔。”袁绍出身四世三公,对徐康这等“幸进”之徒本能地轻视,“交州蛮瘴之地,得之何喜,失之何忧?眼下首要,是共诛国贼董卓,匡扶汉室!待大事已定,一纸诏书,便可令其俯首。”他并未将徐康视为需要重点对待的角色,只吩咐记下此事,便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如何会盟诸侯、夺取讨董主导权之上。
谯县,曹操故居
曹操(字孟德)散家财,合义兵,正欲起事。他同样收到了桥瑁的檄文,也对交州之变有所耳闻。与袁绍不同,曹操的反应更为审慎。
“数月间席卷七郡,逼降士燮……此非寻常手段。”曹操对族弟夏侯惇、夏侯渊等人道,“世人皆轻视商贾出身,然吕不韦亦曾奇货可可居。这徐康,不可小觑。其能于董卓之前便谋得交趾太守,可见其眼光;能速定交州,可见其能。如此人物,岂会甘于偏安?”
曹操目光深邃:“天下英雄,何其多也。讨董之后,这局面……怕是愈发有趣了。”他下令麾下也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南方情报,尤其是徐康和孙坚的动向。在曹操看来,未来的对手,或许不止北方群雄。
南阳,袁术大营
后将军袁术(字公路)野心勃勃,得知徐康之事后,嗤之以鼻:“贩缯采果之辈(暗指徐康商贾出身及交州物产),也敢窃据州郡?待本将军扫清寰宇,此类宵小,随手可灭。”他更在意的是如何利用孙坚这柄利剑,为自己开疆拓土,夺取更大的权力和地盘。徐康,尚未进入他核心的考量范围。
洛阳,相国府
董卓虽然采纳李儒之策,顺水推舟承认了徐康,但内心并非毫无芥蒂。他对李儒抱怨:“这徐康,似乎并未如文优你所料,对咱家感恩戴德!其拒不送朱符、士燮入京,更在广信大肆封官,俨然一方诸侯!”
李儒平静回应:“太尉明鉴,此正在预料之中。徐康野心已露,然其距我千里之遥,中有王叡、刘岱等隔阂。当下之急,乃关东联军。稳住徐康,使其不即刻与关东勾结,便是成功。待平定关东,挟天子以令不臣,届时再腾出手来,或剿或抚,南疆之事,皆在太尉掌握。”
董卓哼了一声,虽仍不满,但也知眼下只能如此。他再次将精力投入到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关东诸侯联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