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大军于上虞城南三里处扎下坚固营寨,壕沟鹿角齐备,哨塔林立,戒备森严。他没有急于发动进攻,而是首先派出了更多斥候,详细侦查上虞城周边地形、水源以及守军布防的薄弱环节。
翌日,天色微明,黄忠亲率五千精兵,摆开阵势,向上虞城缓缓逼近,进行试探性攻击,也意在震慑守军。
城头之上,上虞县尉谢昶(谢懿族侄)与焦氏派来的监军焦横并肩而立,望着城外军容鼎盛的敌军,脸色凝重。
“黄忠老儿,果然名不虚传。”谢昶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传令各部,依计行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出击,谨守城防!”
黄忠阵中,数十架的简易投石机被推至阵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绞盘声,斗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向城墙。
“嘭!嘭!嘭!”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城垛碎裂,砖石飞溅,引得守军一阵骚动。同时,数千弓弩手向前推进,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向城头倾泻箭雨,压制守军。
“举盾!避石!”谢昶高声呼喊,守军士兵纷纷躲藏在垛口之后。焦横则指挥着焦氏私兵中的弓弩手进行还击,双方箭矢往来,如同飞蝗。
试探性的远程攻击持续了约一个时辰。黄忠仔细观察着城头的反应,发现守军虽然略显慌乱,但抵抗有序,并未出现明显的破绽,尤其是在城门楼和几处角楼,防御尤为严密,显然是精锐所在。
“鸣金收兵。”黄忠下令。清脆的钲声响起,进攻的部队如潮水般有序撤回,留下满地箭矢和些许坑洼的城墙。
首日试探,双方都未尽全力,但黄忠已对守军的实力和决心有了初步判断。回营后,他立即升帐议事。
“诸位,观今日之战,上虞守军准备充分,谢、焦两家私兵战力不俗,且抵抗意志坚决,强攻伤亡必大。”黄忠捋须沉声道。
副将提议:“将军,是否可挖掘地道,或建造更多攻城器械,如井阑、冲车,再行强攻?”
黄忠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柳太守与曹将军奇袭山阴,兵贵神速。我军在此拖延日久,恐山阴有变,或北岸吴郡察觉异动。必须速破上虞!”
黄忠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最终落在一名身形矫健、面色沉稳的年轻校尉身上:“陈校尉。”
“末将在!”
“你麾下多为山越子弟,善于山地攀爬。今夜子时,你精选五百敢死之士,多备绳索钩爪,趁夜色潜行至城北,尝试攀援而上,突袭北城,我派骑兵跟随你后。若能成功,立即抢占城门,放骑兵入城。我亲率大军连夜猛攻南门,掩护你部!”
“末将遵命!”陈鹏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慨然领命。
亥时过半,月隐星稀,正是夜袭的绝佳时机。校尉陈鹏一身轻甲,背负绳索钩爪,目光沉静如水。他面前,是从全军遴选出的五百悍卒,人人衔枚,缚紧甲绦,眼中闪烁着决死的光芒。
“此行,有死无生,亦要杀出我军的威风!”陈鹏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出发!”
五百敢死之士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离营,借着地形掩护,向上虞城北方向潜行而去。他们的目标是偷袭拿下北城门。
就在陈鹏部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约一炷香后,营寨辕门再次悄然开启。五百精锐骑兵,人衔枚,马摘铃,蹄裹厚布,在一位骑都尉的率领下,如一道无声的暗流,远远辍在敢死队后方一里之处,缓缓前行。
子时末刻,万籁俱寂,连秋虫的鸣叫都显得格外清晰。
陈鹏伏在一丛蒿草后,锐利的目光穿透夜色,紧紧锁定两百丈外的上虞北城墙。这段城墙因倚靠一处缓坡,地势稍高,守备明显比南面稀疏许多,只有零星几支火把在垛口间缓缓移动,映出巡哨士兵疲惫的身影。
远处城南方向,隐约传来的喊杀声与战鼓声在夜风中飘荡——那是黄忠将军在为他们的行动作掩护。陈鹏心中雪亮,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陈鹏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身后五百名敢死之士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每个人都伏低身子,利用每一个土坎、每一处阴影作为掩护。
在距离城墙仅剩五十丈的一片草丛中,陈鹏突然停下,打了个隐蔽的手势。他侧身贴近身旁一名精悍的队率,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赵老三,带你的人留在此处。弓弩上弦,盯死城头。一旦有守卫发现我们,立即射杀,为我们争取时间。”
赵老三重重点头,右手握拳轻击左胸。赵老三随即向后做了几个手势,二十余名弓弩手迅速散开,寻找到最佳射击位置,一支支利箭悄无声息地搭上弓弦,弩臂被轻轻拉开,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段昏暗的城墙上。
陈鹏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背上的钩索和腰间的短刃。他回头看了眼身后这些与他同生共死的弟兄,目光在每一张坚毅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毅然转身,第一个向着那道高耸的城墙阴影匍匐而去。
于此同时,黄忠亲率主力,对上虞南门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夜袭。战鼓擂动,声震四野,无数火把将城南照得亮如白昼。步兵们扛着云梯,高声呼喝着发起一**冲击,箭矢如暴雨般向城头倾泻。虽是真打,但黄忠意在牵制,攻势虽猛,却并未投入最核心的攻城器械与全部精锐,而是以巨大的声势制造出主力尽在此处的假象。
城头之上,谢昶与焦横皆被惊动,急匆匆赶到南城楼。
“果然来了!”焦横看着城外汹涌的敌潮,既紧张又有一丝兴奋,“黄忠老儿,也就这点本事!”
谢昶却眉头紧锁,仔细观察着城外的攻势,沉声道:“焦兄莫要大意。敌军声势虽壮,但你看其冲车、井阑等重器并未全力前推,攻势颇有章法,似在试探,又似在……牵制?”
话虽如此,南门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滚木礌石被不断推下,沸油金汁顺着城墙泼洒,守军弓弩手在军官的喝令下拼命放箭。谢、焦二人不敢怠慢,将大量的预备队和注意力都投入了南门防御,喊杀声、惨叫声、战鼓声交织在一起,战况激烈异常。北城的安危,在此刻已被这南门的“主攻”声势暂时掩盖。
在北城漆黑的夜幕下,陈鹏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带领着敢死队,利用南门震天的厮杀声作为掩护,已经潜行至墙根之下。
“上!”陈鹏低喝一声,率先抛出钩索。铁钩扣住垛口发出的轻微声响,被远处的喊杀声完美吞噬。
一条条黑影紧随其后,如同壁虎般敏捷地沿绳攀爬。城头上,仅有的几名哨兵注意力都被南方的火光和喧嚣吸引,浑然不觉死神已至。
陈鹏第一个翻上城头,落地无声。他目光一扫,附近一小队守军正聚在一起,指着南门方向议论纷纷。
“速战速决!”陈鹏低吼,手中短刃如毒蛇出信,瞬间割断了一名背对他的守军喉咙。身后的敢死队员也纷纷跃上城墙,如虎入羊群,扑向那些惊慌失措的守军。
“敌……”
一名守军刚喊出半个字,就被弩箭射穿了咽喉。赵老三率领的掩护小组在下方精准地点射着任何可能发出警报的目标。
城头这段区域的战斗短暂而血腥,十余名守军在措手不及间被迅速清除。
“快!抢占马道,打开城门!”陈鹏毫不迟疑,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率领,冲向连接城下的马道,清除可能增援的敌军;另一路直扑城门楼,要斩杀守门军官,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北城的短暂骚动终究还是引起了注意。附近箭楼上的守军发现了异常,敲响了警锣!
“不好!北城有变!”一名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到南城楼,向谢昶和焦横急报。
“什么?!”谢昶脸色剧变,“中了黄忠调虎离山之计!快!分兵支援北城!”
焦横又惊又怒,亲自带领一队亲兵冲向马道,欲赶往北门。
然而,为时已晚!
陈鹏所部皆是悍不畏死之辈,占据马道居高临下,死死顶住了焦横的第一次冲击。而负责夺取城门的小队更是奋勇,虽然伤亡惨重,但终于砍断了控制吊桥的缆绳和城门门闩!
“轰隆!”
沉重的吊桥砸落在地。
“吱呀呀——”
北城门被奋力推开!
一直在北城外一里处静默等待的五百骑兵,看到吊桥落下、城门洞开的信号,如同决堤的洪流,在骑都尉的一声令下,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朝着洞开的北门发起了毁灭性的冲锋!
铁蹄踏碎夜幕,刀锋反射着微光。骑兵洪流瞬间冲入北门,将匆忙赶来堵门的守军冲得七零八落。
“城破了!北城破了!”
绝望的呼喊瞬间传遍全城。正在南门苦战的守军闻听此讯,士气顷刻崩溃。
谢昶面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焦横在马道口与涌入的骑兵血战,最终被乱刀砍死。
随着骑兵主力涌入,控制城门和街道,黄忠在南门的大军也趁势加强了攻势。上虞城的防御,在内外夹击下,如同雪崩般瓦解。
天明时分,一面“黄”字大旗插上了上虞城头。校尉陈鹏浑身浴血,站在洞开的北门前,望着城内逐渐平息的战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