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岁末,寒风凛冽,但句章县城内却比往年冬天多了几分暖意与生机。街道上车马往来,市井间人声渐密,新修的房屋整齐排列,虽然仍显简陋,但已能遮风挡雪。城墙上巡逻的士兵盔甲鲜明,步伐沉稳,眼神中透着经历磨练后的坚毅。
徐康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骑马缓步入城。他望着这与年初时已大不相同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这一年,在惊涛骇浪中启航,在内忧外患中前行,总算初步站稳了脚跟。
县衙大堂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核心班子成员——柳志、黄忠、太史慈、陈伯、陈奇等人已齐聚一堂,人人脸上虽带着一年奔波的风霜,但眼神中都闪烁着期待与振奋的光芒。他们面前的长桌上,摆放着厚厚的账册、图卷与文书,那是他们一年心血的结晶。
徐康步入大堂,解下披风,目光扫过每一位得力助手,脸上露出了温和而郑重的笑容。
各位,徐康声音清朗,在大堂中回响,旧年将尽,新年将至。今天召集大家前来,不是为了叙旧,也不是空谈。我们需要共同盘点这一年来,我们究竟打下了什么基础,又积攒了多少家底。更要据此,理清来年的方向,定下来年的目标。
徐康走到主位前,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双手按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环视众人:
我要听的,是实实在在的数字,是真真切切的进展,是亟待解决的难题,更是各位心中对于未来的规划。从柳先生开始吧,让我们看看,这一年,我们究竟走了多远。
柳志起身,将手中厚厚的账册在桌上铺开,声音沉稳而清晰地汇报,每一个数字都沉甸甸的,承载着一年来的艰辛与汗水:
报告主公,自年初定下策略至今,我句章、鄞县两地,共新开垦荒地三十一万七千多亩。依照主公以工代赈、边垦边种的策略,共安置收纳各地流民十七万六千多人,登记入册三万六千四百多户。
柳志稍作停顿,让这些数字被充分理解,然后继续道:
为保证田地灌溉、物资流通,两县共疏通、新挖主干及支流河道三百二十多里,新修、加宽、加固官道、乡道四百五十多里。
柳志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自豪,也带着巨大的压力:
经过这一年全力经营,截至昨日核算,我两县在册总人口已达四十五万八千七百多人,九万两千三百多户!拥有田地八十四万三千多亩!
这一连串的数字在大堂内回响,描绘出了一幅人口激增、土地扩张的宏大画卷。这几乎是凭空造出了一个小郡的规模!在座的众人,包括徐康,都深知这成绩背后是何等巨大的努力。
然而,柳志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但是,主公,这种迅猛发展的势头,也带来了巨大压力。首要的是,流民仍在源源不断地经由海路、陆路涌入,预计到明年春天,至少还将增加五万多人。其次,人口暴增,导致布匹、铁制农具、耕牛等物资极度缺乏,许多新安置户仍是几口之家只有一两件遮体的衣服,几户共用一把锄头一张犁。最后,也是眼下最急迫的,粮食!仓库储备及今年秋天的新粮,在支撑现有人口及持续涌入的流民后,预计到明年夏收前,仍有近三个月的缺口,如果遇到灾荒,情况将更为严峻。这三件事,是当前维系稳定、阻碍发展的主要障碍。
柳志的汇报,既有辉煌的成绩,也有**裸的、关乎生存的难题。徐康听完,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然后看向黄忠,汉升说说你的情况吧。
黄忠霍然起身,他那雄健的身躯如同山岳般沉稳,声音洪亮如钟,带着军人特有的简练与务实:
报告主公!我麾下儿郎,一年来从未懈怠。两县共训练出新兵两万,都已熟悉阵型号令,可以投入战斗。其中八千为专职作战士兵,其余一万二千人则为军屯兵,依照主公的策略,在鄞县境内开辟军屯田十万亩,今年收获,已可供应本部近半军粮!
黄忠目光扫过众人,继续汇报,语气中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期待:
为解决肉食短缺,我命人在屯田区旁建大型养殖场四座,饲养猪羊鸡鸭;另在各主力军营旁建小型养殖场十座,专门供应军队需要。按照目前饲养规模与生长周期推算,到明年此时,我全军将士,每隔五天,必有一餐可以吃到荤腥!
说到这里,黄忠的神色转为凝重,抱拳道:
然而,兵马虽然训练好了,武器装备却显不足。普通刀矛枪盾还可以使用,但是铁甲、皮甲缺口很大,新兵大多没有盔甲护身。更紧要的是弓弩,特别是强弓与制式弩机,储备远不足以配备全军。两万士兵,弓弩手不足三千,这是我军最大短板。如果没有足够的远程武器,野外作战和攻城攻坚,都要付出数倍伤亡。这两件事,急需解决!
黄忠的汇报,勾勒出了一支正在快速成长但装备尚显薄弱的武装力量。
徐康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沉思片刻后开口:
汉升辛苦了。两万可战之兵,十万亩军屯田,这是巩固根基的基础。军中五天能吃到一次荤腥,更是提振士气的好事,做得很好。
他目光转向一直静坐聆听的太史慈:
子义,你来说说水军的情况吧。
太史慈应声而起,向徐康和众人抱拳行礼。与黄忠的沉稳如山不同,他的声音带着江海般的开阔气息:
回禀主公!我麾下三千水军儿郎,经过一年严格训练,已全部掌握操船、跳帮作战、水上弓弩射击等技能,更兼识别水文、运用风帆,已经可以投入水战!
太史慈随即指向墙上悬挂的沿海地图,语气中带着开拓者的豪情与一丝现实的困扰:
依照主公去年命令,我们已在鄞县鹰嘴湾建成大型船厂一处,设船坞六座,工匠超过一千五百人。如今每月可造千斛以下各类战船、运输船二十五艘,千斛以上大船六艘。目前我水军麾下,已有一千五百斛楼船八艘,可作为舰队核心;另备有千斛以下撞击船、战斗船、登陆船、快船、侦察船等各式战船六十多艘,足以护卫航道,运送兵员物资。
然而,他的神色随即转为凝重,道出了水军发展的核心瓶颈:
但是,如今制约我水军壮大的,不是工匠手艺,也不是资金投入,而是造船良材难以为继!打造坚固战船,尤其需要经过多年阴干的巨木。新砍伐的木材,容易开裂变形,不能使用。如今船厂所消耗的,多是历年积存及搜购所得的旧料。如果要维持当前造船速度,乃至未来扩充,就必须提前准备,建立稳定的木材来源,并设置料场,大批阴干储备才行。这不是一天能完成的事,却关系到我水军长远命脉,望主公明察!
太史慈的汇报,清晰地展现了一支新兴水军的快速成长与潜在危机。他们拥有了建造能力与初步规模,但维持并扩大这股力量的生命线——优质木材的稳定供应与预处理,已成为必须立刻着手解决的战略性问题。
徐康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陈伯和陈奇身上:柳先生缺粮和农具耕牛,汉升将军缺盔甲弓弩,子义将军缺造船木材。这些都是你们匠作司和商贸司要解决的要务。你们谁先来说说情况?
陈伯闻言,立即起身。这位老管家如今掌管着日益庞大的匠作司,虽鬓角更添白发,但精神矍铄,眼神中充满了干事创业的锐气。
回禀主公,老奴正要汇报。他声音洪亮,条理清晰,首先,依照您定下的《工匠分级与激励章程》,各行业工匠定级已于半年前全部完成。这个方法效果显着,工匠钻研技艺、争先创优的热情空前高涨!特别可喜的是,大批学徒进步神速,待明年开春考核后,预计九成以上可晋升为正式工匠。届时,就能将众多高级工匠从打造锄头、犁铧等基础农具的日常工作中解放出来,全力投入到军械,尤其是盔甲和弓弩的制造中。
陈伯顿了顿,语气充满信心:只要铁料供应跟得上,老奴敢立军令状,到明年夏收前,一定让我八千作战士兵,人人都有盔甲穿!
接着,陈伯如数家珍般地汇报起一年来的建设成果,手指在虚空中连点,仿佛那些新建的工坊就在眼前:
按照今年规划,我们沿句章江、鄞溪等水流充沛之地,建成大型纺织作坊六座,每座可容纳五百织工同时作业,总计可安置三千女织工,现已招募培训近半,所产布匹已开始缓解民用之急。
在句章西山发现的铁矿旁,新建炼铁高炉一座及配套工坊,目前已能稳定出铁,待明年工艺完全成熟,年产铁料预计可达三十万斤,足以满足两县农具、军械及日常所需。
为保障农业生产,在两县四乡交通要道之地,设农用铁匠坊四座,专门打造维修锄、犁、镰等农具。
在句章城内,设军用铁匠作坊一座,集中优秀铁匠,专攻刀矛、甲片、弩机等军械制造。
于越窑旧址,重建并扩大陶瓷作坊一座,所产青瓷已初具规模,除自用外,也可外销。
另建成酿酒作坊一座、大型木材加工作坊四座、皮革加工作坊两座,都已投入生产。
最后,陈伯回到太史慈提出的难题上:至于子义将军所需的造船巨木,我木材加工作坊已专门划出料场,开始尝试多种阴干技法以缩短周期,同时正派人深入四明山、天台山探寻新的优质木材来源。只是,正如将军所言,这确实需要时间,难以一蹴而就。
陈伯的汇报,展现了一个正在高速工业化、体系化的后勤保障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