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三国乱世 第7章 寻找造船地址

清晨，徐康已洗漱停当，在房中简单用过一碗浓稠的粟米粥并半斤切得薄薄的酱肉，便匆匆赶往中院。

中院里，陈伯正与木匠李镇站在那株虬枝盘错的老槐树下低声交谈。见徐康步履生风地走来，陈伯连忙上前一步，抱拳禀报：“少主，老夫正与李木匠商议造船工坊选址之事。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方才问起才知，李镇早年竟在丹阳郡的大造船坊里做过整整五年工，对沿河、临海如何选址建厂，颇有些心得！”

徐康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立即转向身旁这个平日沉默寡言、只知埋头干活的木匠，郑重地拱手：“不想李叔竟是这般深藏不露的难得人才！失敬，失敬！此次勘察选址，建造我们自己的船厂，还要多多倚仗您的经验了。” 说着，徐康忽然想起一事，转头问陈伯：“对了陈伯，上月李叔改进曲辕犁立下大功，那十贯钱的奖励，可曾发放了？”

陈伯略显忐忑地躬身回道：“回少主，按庄里旧例，此类赏赐原是打算月底结算工钱时一并发放的，故而尚未……”

徐康眉头微蹙，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奖励之事，贵在及时。立了功，当下便要赏。若让人白白费了心力，却迟迟不见实惠，时日一久，谁还愿倾尽所能，为庄里做事？” 徐康略一思忖，果断道：“陈伯，烦你现在就去取十五贯钱来。其中十贯，是上次改进曲辕犁的赏赐；另五贯，是预付此次李叔协助选址、贡献经验的酬劳！现在就去。”

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李镇整个人都僵住了。他黝黑粗糙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猛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徐康连连叩首，额头触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轻响：“少……少主！这，这赏赐太重了！小的……小的不过是按照少主您画的神奇图纸，出了点死力气，实在当不起，当不起这般厚赏啊！” 李镇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微微发颤，几乎语无伦次。

徐康连忙弯腰，双手用力将李镇搀扶起来：“李叔，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徐康执起李镇那双布满深深刻痕、粗糙如树皮的大手，恳切地说，“您看看这双手，看看这些老茧和伤疤，没有数十年如一日的苦功锤炼，哪能练就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巧艺？再好的图纸，若无您这样的巧手来实施，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一堆废木。这赏赐，是您应得的，不仅当得起，甚至还有些薄了！”

站在一旁的陈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已是感慨万千，暗暗点头。他亲眼见证少主归来后，行事章法大异于前，赏赐起来毫不手软，且都在关键处。受赏之人，如张力、王强，再到眼前的李镇，哪个不是感激涕零，誓死效忠？这般润物细无声的驭人之道，看似简单直白，实则直指人心，深得其中三昧。长此以往，何愁庄内人心不聚，人才不效死力？跟着这样的明主，庄上众人自然愿意拧成一股绳，竭力报效。

徐康正待趁热打铁，与陈伯商议日后需定下一个明确的奖赏章程，却见陈伯眼神有些发直，怔怔出神。

徐康不由暗自思忖：陈伯总管账目，莫非是见我接连大手笔赏赐，心疼这些银钱了？这可得找个机会好好分说一番，钱财这东西，唯有花出去，用在刀刃上，方能成就大事；若一味死守着，不过是堆死物，反倒会误了发展的大好时机。

若陈伯此刻能听见徐康这番心声，定要抚掌大呼冤枉——他方才分明是在心底由衷赞叹少主的驭人之道高明！

陈伯猛地回过神，见徐康正望着自己，急忙拱手：“是，少主！老夫这就去取赏钱！” 说罢转身，快步往库房走去，衣袂带起一阵轻微的凉风。

李镇依旧僵立在原地，激动得双眼泛红，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唇不住地颤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响、只知与木头刨花打交道的汉子，此刻紧握着那双布满老茧、不知打磨过多少器具的大手，急得原地跺了跺脚，模样又是无措，又是感激。

徐康见状，莞尔一笑，安抚道：“李叔，不必如此挂怀。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安心收下便是。” 这时，陈伯已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麻布钱袋回来了，里面铜钱相撞，发出哗啦啦的诱人声响。徐康亲自接过，塞到李镇手中，温声道：“快先把钱财送回家里，安顿好。我和陈伯在庄门前等你，我们稍后便出发。”

李镇用那双因长年劳作而骨节粗大、布满疤痕的手，紧紧攥住了那袋对他来说无疑是巨款的铜钱，因用力而微微发颤。李镇朝着徐康深深一揖，几乎弯成了九十度，然后才转身，快步朝着自家方向跑去，跑出几步，还不忘抬起胳膊，用袖子飞快地抹了一把眼角。

三人在庄门外汇合后，不再耽搁，立即向东行进。时令已近初夏，沿途的荒草得了雨水和阳光的滋养，疯长得几乎齐腰高，他们只得一边拨开纠缠的草茎，一边艰难前行。虽多是平原地带，但仍需翻越三座不算高却连绵起伏的山丘，一路跋涉，往返颇为耗费时辰。徐康虽年纪最轻，但得益于这段时间的刻苦锻炼，始终步履稳健，气息均匀，还不时停下脚步，回头等待稍显年迈、气息微促的陈伯。

紧赶慢赶，终于在午前抵达了目的地——海边。一股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立刻扑面而来，徐康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攀上岸边一块巨大的礁石，极目远眺，想要将他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见到的大海尽收眼底。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但见视野所及，海水浑浊不堪，泛着土黄色，波涛翻滚间卷起泥沙，简直与传说中的黄河之水无异，哪里有一丝一毫想象中碧海蓝天的影子？他来时在脑海中描绘过的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壮丽景象，此刻全然不见踪影。徐康强压下心头的失望，转向正在一旁蹲下身，仔细勘察岸边土质和水流情况的李镇，声音保持着平静：“李叔，依您看，这般水质和地形，可能兴建船厂？”

李镇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行家里手，早已将沿岸地形仔细查看了一遍。李镇站起身，指着不远处一片水流相对平缓、岸边土地也较为坚实平坦的滩涂，恭敬回道：“回少主，以此处而论，水流缓，岸边地基也还算结实，凭借小的这点手艺，召集人手，勉强可以建造载重三百斛以下的江海两用小船。但若是想造更大的海船，以这里的水深和这浑浊的航道，怕是……就不成了。”

“能造便好！眼下能造小船也是好的！” 徐康闻言，精神不由一振，从巨石上一跃而下，落地轻稳，“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眼下造不得艨艟巨舰，往后总能想出法子，找到更好的地方！” 他转向陈伯，思路清晰地安排道：“陈伯，当务之急，是修路。从此处回庄子，乃至连通到官道，必须有一条像样的路。虽说我们计划走水路，但若陆路不通，物资人员转运都要绕行极远，反倒费时费力，得不偿失。”

“少主放心，”陈伯立即应道，“春耕后新招揽来的那三十户流民佃户，正可调来修筑这条道路，明日便可开工。”

“路通之后，优先在方才李叔看中的那片滩涂，修建一座简易码头。” 徐康思忖片刻，又补充道，“不必非要等到我们自己造的船下水。届时，我们可以先购置几艘现成的二手船只，先把通航的架子搭起来，让物资和人员能流动起来。”

徐康最后望了一眼那浑浊的、不断拍打着礁石的海水，语气平静地吩咐：“情况已大致了解，我们回程吧。”

返途途中，徐康走在路上，始终沉思不语。西斜的落日将三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老长。

徐康的目光掠过道路两旁正在被庄户们奋力开垦的荒地，以及远处坡地上新搭建起来的一排排简陋却整齐的茅屋。随着庄户日渐增多，摊子越铺越大，确实该尽快建立一套明确、公正的奖罚章程了。无规矩不成方圆，必须让庄内上下人等都清清楚楚地明白，只要尽心效力，做出贡献，必能得到应得的、实实在在的奖赏；反之，懈怠犯错，也定会受罚。这不仅关乎眼前造船这一件大事，更关系到整个徐家庄未来能否健康、长远地发展壮大。

徐康在心中暗暗筹划：回去之后，便要立刻着手，与陈伯仔细商议，制定出详细的奖赏条例。无论是农具改良、开荒垦田超额完成任务，还是造船、修路、煮盐等技术突破或效率提升，凡有贡献者，皆按功绩大小，明确行赏。如此，方能最大限度地激励庄内众人，各展其长，人尽其才，共图大业。

夕阳金色的余晖，温柔地洒在青年日渐坚毅的侧脸上。那双凝视着远方田野和劳作人群的眼睛里，目光深邃而坚定，已经清晰地映出了脚下这片土地，未来应有的、生机勃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