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峰顶上,那股子毁天灭地的动静终于歇了。
此时的丹峰,说是“峰”都有点抬举它了,简直就是个被狗啃过的黑煤窑。原本郁郁葱葱的灵草田成了焦炭坑,巍峨的大殿只剩几根光秃秃的柱子,还在那儿冒着凄惨的黑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烧焦的蛋白质味儿和令人牙酸的金属熔化味儿。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吹过废墟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废墟中央那个已经被烧得通红、表面布满裂纹的巨大丹炉。那玩意儿现在就像个刚出锅的茶叶蛋,外壳还在“咔咔”作响,缝隙里时不时崩出几点金色的电火花。
“老……老大?”
廖凡从一堆废铜烂铁里探出头来,脸上黑得跟刚挖完煤回来似的,就剩俩眼珠子是白的。他手里还攥着半截烧焦的账本,声音哆哆嗦嗦,“咱……咱是不是玩脱了?这炉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的钱啊……我的法宝啊……”
“闭上你的乌鸦嘴!”秦月手里捏着半根断掉的银针,眼泪在黑乎乎的脸上冲出两道白印子,“师姐和师尊肯定没事!肯定没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那条断了骨头的腿却在不住地打颤。
就在这时。
“嗝——!”
一声极其响亮、极其悠长,还带着点电音效果的饱嗝声,从丹炉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
“砰!”
丹炉的盖子像是被高压锅顶飞了一样,呼啸着飞上天,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后“哐当”一声,正好砸在远处想要悄悄溜走的玄诚子脚边,吓得这老货原地跳了个踢踏舞。
“哎哟我去,烫死老娘了!”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只黑白相间的……球,从丹炉里滚了出来。
这球滚了两圈,伸展四肢,露出了团子那张憨态可掬的大脸。只不过现在的团子,原本白色的毛被熏成了烟灰色,头顶那一撮呆毛更是被烫了个时髦的爆炸卷,正滋滋冒着烟。
它张嘴又是一个嗝:“嗝~”
一团紫色的雷光球从它嘴里喷出来,落地炸开一个坑。
“这货……吃撑了?”刚醒过来的石磊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俺滴个亲娘嘞,连天雷都能当零食吃,这也太好养活了吧?”
紧随其后,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攀上了炉壁。
沐瑶清跳了出来。
她身上的白衣早已化为灰烬,此刻身上披着的是一件由雷光凝聚而成的淡金色纱衣(其实是灵力护体,别想歪了)。她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虽然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眸子却亮得吓人,瞳孔深处隐隐有紫金色的符文在流转。
“咳咳……这雷的味道,有点上头,麻辣味的。”
沐瑶清拍了拍身上的灰,随手理了理那一头被静电炸起来的长发,嘴角勾起一抹痞笑,“虽然过程有点糙,但这结果……我看行。”
她转过身,对着丹炉微微弯腰,做了一个极其标准的“请”的手势。
“师尊,别在那儿凹造型了,出来见客吧。大家都等着瞻仰您的尊容呢。”
话音刚落。
“轰!”
丹炉彻底炸裂。
一道挺拔的身影从漫天金光中缓步走出。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远处的玄诚子,下巴集体砸在了地上。
“这……这是药尘?”
“我没看错吧?这帅哥是谁?”
走出来的不再是那个佝偻着背、满脸褶子、胡子拉碴的糟老头子。
眼前这人,身形挺拔如松,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皮肤虽不算细皮嫩肉,却透着一种健康的古铜色光泽。五官依稀还能看出药尘的影子,但那些岁月的刻痕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了,看上去顶多也就四十岁出头,正是那种充满了成熟魅力的“大叔”范儿。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处那一道暗红色的闪电印记,不仅没破坏美感,反而增添了几分邪魅狂狷的霸气。
“这就是……元婴重塑肉身?”廖凡咽了口唾沫,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那坨肥肉,喃喃自语,“这简直就是医美界的奇迹啊!老大,这项目咱们能不能引进一下?绝对赚翻啊!”
药尘(现在应该叫药尘帅大叔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如大江大河般奔腾的恐怖力量,那张变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的、极其灿烂的笑容。
“爽!”
他仰天长啸,声音清越激昂,震得周围的碎石都在跳舞,“几百年了!老夫终于不用再缩着脖子做人了!”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穿过层层废墟,精准地锁定了正准备脚底抹油的玄诚子。
“玄诚子师弟,这么急着走干嘛?”
这一声,没用多大嗓门,却像是在玄诚子耳边炸了个雷。
玄诚子身子一僵,那张老脸瞬间变得比哭还难看。他缓缓转过身,挤出一个比黄连还苦的笑容:“呵呵……师……师兄,恭喜……恭喜师兄渡劫成功,证道元婴……师弟我这是……这是要去给师兄准备贺礼……”
“贺礼?”
药尘冷笑一声,脚步一抬。
“缩地成寸!”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药尘已经站在了玄诚子面前,距离他的鼻子只有不到三寸。
那种元婴期特有的威压,混合着还未散去的雷劫余威,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了下来。
“我看就不必破费了。”
药尘伸手,像拍灰尘一样拍了拍玄诚子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每拍一下,玄诚子的膝盖就软一分。
“刚才师弟送的那几道‘引雷阵’的大礼,师兄我已经收到了。这份情义,啧啧,真是感天动地,厚重得让我差点没接住啊。”
“误……误会!那是误会!”玄诚子冷汗狂飙,那双绿豆眼里充满了恐惧,“那是……那是为了帮师兄聚灵!对!聚灵!”
“聚灵?把雷聚到我天灵盖上?”
药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你这话说得,还不如不说。你是觉得我脑子被雷劈坏了,还是觉得大家的眼睛都瞎了?”
这时,沐瑶清带着破晓小队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虽然一个个伤的伤、残的残,造型跟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似的,但那气势,却像是刚打赢了胜仗的将军。
尤其是廖凡,这货虽然心疼钱,但此时狐假虎威的劲儿上来了,手里拿着那个烧焦的账本,指着玄诚子的鼻子就开始喷:
“老灯!别在这装大尾巴狼了!刚才你那点小动作,小爷我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那引雷阵的阵盘还在你袖子里藏着吧?拿出来溜溜?”
“你……你们……”玄诚子看着这群“残兵败将”,又看了看眼前深不可测的药尘,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药尘!你别欺人太甚!就算你成了元婴又如何?我可是刑堂大长老!背后代表的是宗门律法!你若敢动我,就是公然反叛宗门!宗主和太上长老绝对不会放过你!”
“反叛?”
沐瑶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走上前,把手里那把卷了刃的“断水”剑往地上一插,发出“锵”的一声脆响。
“玄诚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她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现在不是我们在审判你,而是……你在向你的债主求饶。”
“债主?”
“没错。”沐瑶清指了指身后的一片废墟,“这丹峰的一草一木,这被你炸毁的大殿,还有我们为了挡雷砸进去的几百万灵石,以及……我师尊差点丢掉的那条命。”
她每说一句,就往前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
“这笔账,咱们得坐下来,好好算算。不仅仅是算钱,还得算算……命。”
“带走!”
药尘大手一挥,一股无形的灵力绳索直接将玄诚子捆了个结结实实,像拖死狗一样拖在身后。
“去哪?”石磊憨憨地问了一句。
“主峰大殿。”
药尘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虽然破烂但依旧帅气的道袍,昂首挺胸。
“刚才这老小子不是要在公堂上审我吗?行啊,那咱们就回去,接着审!只不过这一次……原告被告,得换个位置坐坐了!”
“走着!”廖凡一听要去搞事,立马来了精神,也不喊疼了,“石磊,把那个杀手的骨灰扫一扫带上!这可是重要物证!别浪费了!”
“好嘞!”石磊从地上抓了一把灰,随便找个破布兜着,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杀向主峰。
风起云涌。
缥缈宗的天,今天要变了。